上次用了毒胭脂后发着高烧时的那场梦,分明也是同样的场景。
刚才的梦,竟像是原来那个梦天衣无缝的延续。
两次梦到的相同场景,会在现实中出现?
我伸出手指,在昏暗微暝的光线中,拈着了薄纱的帐幔,轻而软,温柔地往下坠着,分明是实实在在的质地。
竟不是梦!
“阿宁!阿宁!”
我叫了起来,心口依然被人攥着般惊惧着。
这不是我的卧房,但我知道这一定在唐府。
可我叫来的,会不会不是阿宁,而是艾德,或者……其他什么人?
丝幔被撩开一角,有侍女探头一瞧,飞一般跑出去禀告:“大公子,大公子,叶儿姑娘醒啦,叶儿姑娘醒啦……”
匆促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迅速燃起的仙鹤捧桃四枝烛火,映出了身着湖色纱袍奔来的修长人影。
“叶儿……”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无力地闭上眼睛,松了口气般软下了脊柱,背上的汗水顷刻将身下的凉簟润湿,手心更是一层层的汗意,擦也擦不干。
“叶儿!”
唐逸宁已走到跟前,握了我的手,拿了自己的衣袖擦我额上的汗水,急急地劝慰,“又做噩梦了么?没事了,没事了!”
勉强睁开眼,已见他的脸色也是憔悴苍白,眼窝仿若在一夜之间便陷落下去,泛着微微的青。
“这是在哪里?”我顾不得劝慰他,匆匆地问。
我的屋子应该给烧了,这是谁的屋子?
竟一再在我梦中出现!
“这是我的房间,在……现在的芙蕖院内。”
唐逸宁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解释,“以前你一直住在这里,方便照应我起居。我成亲后,新房设在另一处,但这个房间……从没动过。”
灯光浅淡,半透明的幔子如水纹晃动,但还能看到,对面的墙边,分明另有一张稍小的床,应该就是当年给之前的叶儿睡的了。
只是后来,在少男少女的干/柴/烈/火间,那张床该是形同虚设了。
睡在哪里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能又睡回到这里,这个已经成了萦烟地盘的芙蕖院。
我粗重地喘出两口气,双手紧紧拽了他的手,问道:“府里的火灾……伤着了谁?”
唐逸宁的手僵了一僵,显然不是很明白我怎会知道火灾之事,只柔声回答:“就十六儿给烧伤了后背和腿部,正叫大夫好好诊治呢,昨天便醒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我的手指将唐逸宁抠得更紧,半点不肯放松:“那么,给烧死的人又是谁呢?”
隔着轻帷,唐逸宁笑容也虚渺苍白:“呵……叶儿,你听谁乱说呢?我们开始不见了你,只以为你在屋中没出来,因此下人中有了些流言传出。第二日十六儿醒了,说你早先就离去了,后来巡城卫兵那里又交来了唐家闻名京师的美人镯,我们顺藤摸瓜寻过去,一路打听那辆劫走你的马车动向,总算追上了……”
真的只是误以为我给烧死么?真的只是我多疑么?
我半信半疑,刚要继续追问时,唐逸宁扭头往一侧看了看,宽慰地微微一笑:“那个歹徒身手很高,差点让他又将你劫走,亏得二弟聪明,预先在后院附近埋伏着,虽然没抓着歹徒,好歹把你抢了出来。”
一侧的丝幔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影,影影绰绰立着,修长的身段,在重重幔影的遮掩下,看来与唐逸宁极为相似。
如果灯色再昏黄些,如果病得再昏沉些,我会不会对着他喊一声,“阿宁”?
身体又在止不住地颤抖,我只能努力地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叶儿谢谢二公子!谢谢二公子第二次从艾德手中将我救出。”
唐逸宁微一诧异:“你……你是说,这一次绑架你的人,还是那个艾德么?”
唐逸宁……竟不知道!
唐逸成慢慢走近,俊美的轮廓在灯光下渐渐清晰,依旧带了温柔的拘谨,斯斯文文地看着我。
“我不认得那个人,他就是上次把你劫在酒窖中的人么?”
他的眼眸纯净宁和,清得可以倒映出我强撑着微笑的苍白容颜,让我禁不住地怀疑,那个叫着艾德名字将他大声喝止的男子,当真是唐逸成么?
或者是他,或者不是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既然能两度将我从危险中带出,应该不会伤我,不会杀我。
他是唐逸成,唐逸宁的亲弟弟,与这世的叶儿从小一起长大,甚至吃着同一个人奶水长大的唐逸成。
我慢慢放开紧涩地绞着唐逸宁手指的双手,倚着靠枕,虚弱地笑:“是……就是他。”
“这个人……我不会饶他!”
唐逸宁却不肯放开我的手,轻轻地握着,指甲已陷到他自己的手背,刚被我抠得青紫的痕迹上,又多了半圆形的几道伤痕。
而他的眼底,是什么?
对我受苦的怜惜?
恋人被辱的痛苦?
还有……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