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络腮胡只顾自己猛吃,全然不管别人感受,想上去抢,又顾忌周觉在旁,没人敢动。所以大家只能齐心协力地展开精神攻击大法,恨不能用眼神给络腮胡烧出几个洞来。
谢子博同情地看着络腮胡,还帮忙把远处的一盘菜挪过去:“二八大叔,好好吃哦,这怕是你最后的午餐了。”
络腮胡貌似“切”了一声,但因嘴里塞了太多食物而影响到发音,所以没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刺人的视线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胃口,自始至终,他都旁若无人般地大快朵颐。这顿饭他足足吃了十七分钟,其间没有丝毫停顿,只凭着一己之力,竟然将满桌饭菜消灭殆尽,只余一点汤汤水水可怜兮兮地躺在盘子底。
终于吃够本了,络腮胡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眼睛贼溜溜地转了两圈,连忙挤出苦瓜脸看向周觉:“大哥,您说得没错,这些东西真他妈难吃,不怪您碰都不愿碰一下!”
蹲在桌旁的猴子气得以爪挠地,恨不能把地面撕出几道沟来:这么难吃,你他妈还能吃得跟鬼子扫荡似的?
周觉一脸的似笑非笑:“是吗?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能为大哥效劳,是小弟我的荣幸……”突然脸色一变,他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嘴里哎呦哎呦地惨叫不停,还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桌上的剩菜,“这些菜……”没说完就软倒在地,浑身抽搐,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
莫晓乙一惊,连忙俯身查看:“二八大叔,你怎么了?”
“菜里……有毒……”络腮胡一边无力呻吟,一边狡黠地向着莫晓乙挤挤眼。后者恍然,也有些佩服,想不到眼前的大叔看似粗犷,却自有一套处事智慧和保全自己的方法。假装中毒,不但可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还能让他从获益者瞬间变为受害者,不再受人嫉妒和敌视,更免了一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莫晓乙刚要松一口气,却发觉络腮胡握住自己的手骤然一紧,原本红润的面孔也突然变得惨白无比,刚才还带着几分做作的呻吟此时却变为真正的悲号:“啊!啊!肚子……好疼!”
谢子博好笑地蹲下身摸摸络腮胡微微鼓起的肚子:“不会是吃撑了吧?”脸色却突然变得很古怪,抚在对方肚子上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道,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凶狠地撕开络腮胡的衣服,然后俯身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完全袒露的肚皮。
之后,更让众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络腮胡的肚子竟然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慢慢涨大起来,就像正在往里打气的气球一样,越来越鼓,越来越圆,肚皮肌肤也因为被撑到了极限而显出几分透明,细小的青筋血管清晰可见,却更加增添了诡异恐怖之感。
盯着那个比怀胎十月还要惊心动魄的大肚子,周觉轻轻吸气,好像怕惊动什么似的:“里面有东西在动。”
莫晓乙镇静地扶着络腮胡:“大叔,不要怕,深呼吸。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络腮胡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它……它要爬出来了……它在撕扯我的肚子!啊!啊!”接着又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那叫声让周围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
谢子博捏住络腮胡的手腕开始把脉,很快又抬起头,向着几个犹自发愣的管教大声吼道:“快去抬担架,必须立刻送医院抢救,再晚就来不及了。”
莫晓乙惊问:“子博,到底怎么回事?”
谢子博一脸凝重:“确实有东西在消耗他的生命,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莫晓乙当机立断,手指轻轻按住络腮胡的颈后要穴,以一种极为温柔舒缓的语调在他耳边低语:“大叔,不要怕,只是一个噩梦而已。等你醒来之后,一切便会结束。自由呼吸,让心灵沉淀下来,进入新一重梦境,静静地等待苏醒,好吗?”
莫晓乙的手指徐徐用力,惨叫声也越来越弱,络腮胡慢慢垂下脑袋,陷入了沉睡之中。
望着被担架抬走的络腮胡,所有囚犯都噤若寒蝉。不到半个小时而已,赵老大和络腮胡就先后被送进了医院,而且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他们哪里是煞星,分明是霉星!所以对于周觉和莫晓乙等人,大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自己变成下一个倒霉遭殃的人。
莫晓乙的指尖犹在轻颤,刚才他的手指与络腮胡颈部接触的那一瞬间,他也感觉到了,那种庞大无匹的生命力,挟着雷霆之势,仿佛就要呼啸着夺体而出……
它……
不,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靠在广场废旧的篮球架下,周觉仰着头,望着头顶的蓝天。好像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饱含水珠的天空有些透明,映着云气的反光,湿润而鲜亮,与他此刻的心情正好相反。
“想什么呢?”莫晓乙端着一盘鲜香四溢的炒饼丝走过来,递给周觉,“吃一点吧,这是我偷偷拜托林易,借用他们厨房现炒的,材料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周觉原本没什么胃口,却不想辜负晓乙的心意,便顺从地接了过来。不过当他看到盘里精致细薄、色泽金黄的饼丝时,不由自主便开始分泌口水。浅尝一口后,只觉得光滑爽口,油而不腻,不由越吃越快,一盘炒饼很快便见了底。心里不禁感叹,还是晓乙的手艺好,原本很普通的东西,他却有办法将肉丁、蔬菜和饼丝的香味全部激发出来,并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让人欲罢不能。
莫晓乙看到周觉将炒饼全部吃完,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阿觉,别不开心了。今天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二八大叔也绝非食物中毒,只是发作的时间碰巧罢了。”
“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
“晓乙。”周觉的侧脸被云光镂成一道剪影,漆黑的眼里闪过几丝迷惘和失落,“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一种不详的预感:第六监狱里的所有人,将会因为我而卷入一场致命的危险游戏中。我或许真的不该来的。”
“阿觉,你想太多了。第六监狱本就是隐患重重的凶险之地,如果我们不来,这里的人才会永远不见天日呢。”
周觉摇摇头:“晓乙,你想过没有,明明已经撕破了脸皮,监狱长为什么还会如此纵容我?刚才我在餐厅里不断挑战他的底限,他却一忍再忍,最终也没有发作。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认为已经没有理会我的必要了,所以才会任我胡闹。”
莫晓乙若有所思:“最后的狂欢吗?”
“扑哧”一声,谢子博笑嘻嘻地从篮球架后方转出来:“我说晓乙,你说话总是这么文艺腔十足吗?”
周觉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谢子博举高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还不行吗?”顺便将手里的袋子丢给两人,“这是给你们买的,结果你们俩竟然藏在这里吃独食。哎,果然是我太善良了吗?什么事都想着别人,可别人的眼里却全然没有我。”
莫晓乙不好意思地翻开袋子,里面全是香肠面包火腿什么的:“哪里弄来的?”
“餐厅门口有个小超市,可以刷卡,只是价格比外面高了一倍,反正我能报销,不拿白不拿。”谢子博嬉皮笑脸地挨着莫晓乙坐下,“晓乙,下次做饭给我留一份,我这人不挑食,什么都吃的。”
莫晓乙有些愧疚地点点头:“我本来做了你那份的,却被林管劫走了,又不好拒绝,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