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西江还是坐在那张藤椅上,但他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紫衣女也还是懒洋洋的,她懒洋洋地问夏侯西江:“师伯,洛战衣是不是已经束手无策了?”
夏侯西江没有回答,石湘却冷笑:“洛战衣若是束手待毙,那他一定不是洛战衣了!”
紫衣女斜睨他一眼:“你好象很了解洛战衣似的?”
石湘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不,我不了解!”
突然,墙壁上的一盏油灯竟然不点自燃,石室里登时亮了许多。
夏侯西江却跳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扑到那盏油灯前,满脸的惊叹与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他们竟到了环火道?洛战衣竟然真的找到了第三扇门,并走过了虫阶,破了我的影子花房,还通过了门中门,到了环火道?”他慢慢地退回座位,脸上竟露出了兴奋之情,“洛战衣,天星之主!哈哈!我苦心设置的机关终于碰到了真正的对手!洛战衣,你的确没有让人失望!”
紫衣女叹气道:“谁说的,我就非常失望!我现在只希望,他一不小心撞到了石墙上,就这样撞死了多好?”
夏侯西江哈哈大笑:“若儿,你太多虑了!洛战衣能破去我的层层关卡,确实是个不世人物,但他既然到了环火道,便有天大本事,怕也无力回天了!”
石湘低头不语,心里却道:那也未必!
就在这时,石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体态婀娜娇小的红衣女孩走了进来,来到紫衣女身边:“姐姐,镖箱已经装好,不日就可出发!”
紫衣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红衣女孩抿嘴笑了下,却凑近了石湘,在他耳边悄声道:“喂!坏小子,你又在动什么鬼心思?”
石湘面无表情:“我只是在想,洛战衣现在是人是鬼?”
现在的洛战衣确实快做鬼了!
但“快做鬼”和“做鬼”却绝对不一样!
快做鬼的意思是还没有做鬼,但也差不多了。
任何人在如此的烈焰焚烧下,都不敢保证做不了鬼!
洛战衣现在就是这样。他有许多次处于生死边缘的经历,但无疑的这一次是最惊险的。
他虽然在不断地以内功压制周围的火苗,但燃烧的却是油,油这种燃料的特点就是,只要剩余一丝火苗在,它就可以在最快时间内重新燃烧起来,所以,洛战衣也没有办法扑灭他们。
通道早已被烟火所迷漫,而油却在不断地涌出,所以,火越烧越旺!烟也越滚越多!
浓烟滚滚,扑面而来,洛战衣知道,若再不想办法离开,即便不被烧死,也必然会被浓烟呛死!
身边的岳浅影已经在不断的咳嗽,眼泪滑下她的粉腮,却留下两道黑色的印痕。
洛战衣暗一咬牙,决定和众人一起冒险冲出火海,或许会有一线生机。所以,他的身子靠向了墙壁,打算做拼死一搏!
可是,他的身体刚一沾墙,却立即离开,原来那墙已被火烧得炽热无比。洛战衣心中一动,石墙决不会热得如此迅速,莫非是金属的墙壁。
火势愈雄,洛战衣刚要说话,林凄身后的墙壁上竟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一道门。林凄是第一个看到的,大叫起来:“这里有门!”众人狂喜之下,一股脑地冲了进去,洛战衣想阻止却来不及了。况且,此时确实没有其他路可走!
洛战衣回身将门关住,将大火阻隔在外面。他就扶着岳浅影坐了下去,刚要抬头打量处身的环境,目光却猛地凝于一点,失声道:“朱公子!”
众人吃惊地随声看去,原来这个房间的墙壁竟围成了圆形,就像一个密封的水桶,墙壁上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
即便光线如此微弱,众人仍然能清楚地看到,就在桶的中心处,一个青年卓然而立。他黄衣飘洒,眉目俊朗,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的目光更是奇怪,像是在看大家,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到。
林凄强忍着胸肺之间那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奔了过去:“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一肖也走上前:“公子,想不到你也被困于此,看来对方真的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可是,朱潜竟对他们的说话听而不闻,只是含笑而立,连眼睛都不转一下。
岳浅影却想起了洛战衣房里的一幕,那时她明明看到朱潜躲在柜子中,那么他一定把自己和洛战衣的对话听了去。想到这里,岳浅影又羞又愧,却再也不敢向朱潜那边看上一眼。
罗一肖似乎发觉不太对劲,他走得更近些:“公子,你……”他突然骇然道:“公子,你怎么了?”他把手放在朱潜眼前摇晃着,但朱潜的眼珠儿却凝而不动,像是毫无感觉。
林凄吓了一大跳:“公子!公子!”
难道朱潜已经受制于人?
洛战衣并没有上前仔细去看,只是沉声道:“你们别喊了!那根本不是朱公子,自然不会回答你们。”
岳浅影诧异地抬起头:“不是朱公子?那是谁?”
小五不信:“那明明是朱公子。”
洛战衣走了过去,竟伸手在朱潜脸上捏了一下,林凄怒喝道:“洛战衣,你太放肆了!”
罗一肖没说话,却惊诧之极地看着朱潜的脸,因为洛战衣那一捏,竟把朱潜的脸捏下了一块儿“肉”,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来。
林凄惊骇地着洛战衣手中的那块儿“肉”,“啊”地大叫一声:“这……这是什么东西?”
洛战衣道:“只是一个几可乱真的腊像而已!”
“腊像!”众人又是恍然又是惊叹地围住朱潜的腊像,这才发现,腊像穿的是黄色衣服,和朱潜的白衣截然不同。但除了这些,它和真人几乎没什么不同!可是,如此地方,如此时刻,竟然出现了朱潜的一尊腊像,岂不是太诡异了?
岳浅影更是心中一动,莫非柜中的“朱潜”也是腊像?若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
自从进来这里,众人并没有觉得比在大火中舒服多少,周围越来越热,越来越闷,也越来越难以忍受!
岳浅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这么难受?”
一直在观察周围环境的洛战衣苦笑道:“你当然会觉得难受,因为我们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物’,而且还是一个能烧烤的瓮。”
林凄失声叫道:“难道我们是被……”
洛战衣点头道:“是的!我们正好走进了环形火道的包围圈里,这个房间就如同火中的烤箱,我刚才看过了,这个烤箱恐怕再也没有出口了!难怪这里的墙壁是用金属制造,原来是为了便于烧烤。”
罗一肖冷着脸:“你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可笑!”
小五傻住了:“那我们不是要被活活烤死了?”
林凄退了几步,突然扑到洛战衣身前,揪住他的衣服,狂喊道:“洛战衣,你这是领的什么路?说什么只有你能找到出路,现在呢?出路在哪?你说呀!”
岳浅影喘着气说:“林公子,这怎么能怪洛战衣呢?他确实叫我们不要往这边走,而且若不是为了救我们,他也不会跟过来,和我们一同困在这里!”
林凄大叫:“我不管,我只问他,出路在哪?”
洛战衣拍开他的手,冷冷地说:“留点力气吧!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罗一肖表现得非常颓丧:“洛战衣,我们真的走不出去了吗?”
小五叹息:“那还用问吗?外面是火,里面又是封闭的,我们往哪里走?”
罗一肖摇了摇头:“洛战衣,我最后问你一次,我师弟宋雪离到底在哪?请你务必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我虽已无能为力,但能知他生死,便死也甘心了。”
洛战衣真诚地看着他:“罗师傅,那我就告诉你一句真话!如果我能活着出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宋雪离!他不仅仅是你的师弟,更是我的知己好友,我比你更想知道他的下落。”
罗一肖怔了下,然后摇头:“到了现在,你还不肯对我说真话吗?”
洛战衣苦涩地说:“到了现在,你还不肯相信我吗?”
众人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再说话,因为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岳浅影望着洛战衣,几次张开了嘴,但犹疑之后,便又重新闭上了嘴。此时此刻,她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
此时,唯一没变表情的就是“朱潜”,但随着室内温度的不断上升,它的脸上也现出了“汗”,因为温度过高,腊像已经开始融化了。
看着假“朱潜”已经变形的身体,洛战衣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真的朱潜现在会在哪里?为什么只有他一直没有出现?
其实,洛战衣和岳浅影在房里说话的时候,朱潜就在窗前。他是去找洛战衣的,因为店中伙计告诉他,洛公子有事找他商量。他却没想到,洛战衣房里竟然传出岳浅影的声音。
朱潜知道自己不该偷听,但又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当他真的听了之后,却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在朱潜站在窗外发呆的时候,房间里传来岳浅影的一声惊叫:“朱公子!”
朱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慌忙退后了好几步。
可是,洛战衣和岳浅影并没有出来质问他,反而屋里的烛光突然间灭掉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朱潜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人出来,洛战衣没有,岳浅影也没有!这时候,纵然朱潜并不是多疑的人,也要忍不住起疑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同在一个房间里,而且灭掉了烛火,这是为什么?任何人处在这种情形下,都只会想到一种事。
朱潜却并没有这样想,因为他非常清楚洛战衣的为人,也了解岳浅影,他们决不会做出那种事来!所以,此情此景,只有一个解释,里面发生了突然的变故。
所以,朱潜再也没有犹豫,他冲了进去。
里面一片黑暗,而且没有任何声息。
朱潜重新点燃了烛火,房间里亮了起来,但朱潜却看不到洛战衣和岳浅影。
于是,朱潜怀疑房间里另有机关,他本来想叫林凄等人和自己一起寻找,但转念一想,若大家问他:洛战衣和岳浅影为什么会同时失踪?他该怎么回答呢?
朱潜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先找找看。
但他找到的第一个“人”竟是他自己,柜子里的一个腊像!
朱潜惊诧之余,立即猜出岳浅影叫的那声“朱公子”的由来了。
因此,他更加谨慎,仔细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处墙壁,每一处地面。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隆隆的声音,地面也在同时跟着动了起来。朱潜连忙退了几步,站稳以后,才发觉自己刚才立足的地面竟在向下陷落。不是整个地面,只有一大块圆盘形的地方,就像是被人压向了地底。
石盘陷落下去后,竟在它原本与地面的衔接处露出了一个竖立的洞口,它距离地面并不远,里面却幽黑深邃,望不到尽头。
然后,朱潜就听到了岳浅影的另一声惊叫,声音竟似从洞里发出来的。朱潜来不及多想,立即跃进那个黑洞:“岳姑娘,是你在里面吗?”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他,朱潜又向前走了一段,仍是看不到人影。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那种隆隆的声音,周围竟开始暗了下去。朱潜回头一看,才发现那个巨石圆盘不知什么时候又升了上来,眼见洞口就要重新被堵住了。
朱潜立即回身,向仅剩一半的洞口掠去,但就在他身形刚刚接近洞口的时候,几十道强劲的破空之声从身侧传来。朱潜眼神一转,正看到一片寒光从左前方向自己袭来。危急之时,朱潜迅速地飘退两步,躲开了七支长箭,再吸气转身,又有六支长箭擦身而过,然后双手一抓,便又抓住了四支长箭。
而同时间,周围完全黑了下来,洞口已经关闭。
朱潜走到洞口,向着堵住洞口的石盘运全力击出一掌。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石盘震动了几下,却丝毫没有移动。
其实,朱潜早已料到,那石盘现在虽然已到达地面,但是从自己方向过去,石盘后面还是石壁。而且这石盘移动上来后能将洞口完全堵住,可见它的厚度至少也有六七尺。这种厚度的石头,功力再高,也休想击断。
朱潜抬头,自己的头上就是洛战衣房间的地面,他又试探性地击出一掌,然后就再也没有打出第二掌。因为只听那撞击的声音他就知道,这个地面竟是钢铁所筑。看来这一切都是早已设置好的,而且这种机关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华贵客栈,本来会是什么地方呢?
没有办法,朱潜只得继续向前走。可是他刚刚走出五步,便听到前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有些像打鼓,还有些像闷雷,更像是什么东西连续撞击在墙壁上,而且来势极快。
朱潜停住了脚步,还没站稳,便已被一阵强大的力量带得向后冲去。幸好他及时伸出了右手支在石盘上,否则非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可是,他并没有感到庆幸,反而心中连连叫苦。因为他终于知道那声音是什么了?
那是水声!
现在这个洞里已经被水所充满,没有一点儿空隙,朱潜就被泡在了水里。
朱潜知道待在原地也是等死,便向洞的深处游去,可是他虽然身配长剑,但剑上却无发光的明珠,火折子在水里又不能用,所以,朱潜只能在茫无边际的黑暗中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潜竟还在水里,不但没有找到上岸的地方,甚至连水面都没有。他现在竟然是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水罐里,而且没有丝毫空隙,那么即便朱潜水性再高,没有空气,也绝对支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朱潜现在就快要窒息了,他已经在水里一个时辰了,却没有换过一次气。他知道,若是再找不到出口,那么他一定会被淹死。
可是,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朱潜仍然没有找到出口,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提供暂时休息的地方。
朱潜越来越难受,身体便向上面飘去。就在这时,他的头撞到了一个冷冷的东西上。朱潜伸手去摸,才发现头上有一个两尺见方的金属板,嵌在石壁中,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无法可想的朱潜,只能用力去推那个金属板,却怎么也推不动。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内的真气也开始不受控制了。
朱潜的意识在飘飞,竟飘到了三年前的午后……
那天朱潜本来是要去赴一个约会的,但却被路边林中传来的喝斥声吸引了过去。
林子里有人,而且全都是衣衫破烂。
但这时,却是七八个衣衫破烂的人包围住一个衣衫破烂的人。
朱潜迷惑地想,莫非是丐帮内部发生了事物。
但他随即知道,并不是丐帮内部的纠纷,因为那被包围的人虽然是乞丐,却不是丐帮中人。
乞丐头正在骂那个低头不语的单身乞丐:“你若不入丐帮,就不许在荆州地面讨饭!给我滚远点,知道吗?”
一直低着头的乞丐突然抬起头来,他看样子有四十多岁,但因为面目漆黑,也看不出长相。可是即便如此,他的那双眼睛仍是让朱潜吓了一跳,因为朱潜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全无人类的情感:“我说过,我不会加入任何帮会,尤其是江湖帮会!我不会再杀人了!”
“你说什么?”乞丐怒道,“我看你是皮紧了!挨了几顿揍,竟然还没有记性!”
看来,他们已是不止一次教训过中年乞丐了。
中年乞丐又低下头去:“你们爱打就打,但我不会离开荆州!”
乞丐头气得扬起了双手:“既然你这么不识相,我就杀了你!”
中年乞丐突然问:“如果我不想死,那该怎么办?”
“我说过,要不加入丐帮,要不就滚出荆州!”
中年乞丐想了想:“我能不能和你们打一个赌,我先做一件事,若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能跟我做同样的事,我就立即走人!但若是你们全都做不到,就让我留在这里,可以吗?”
乞丐头轻蔑地说:“你能做的事,我们丐帮的人也一定能做!我答应你!”
中年乞丐突然伸出右手,捏住自己的脸,乞丐们立即大笑道:“就做这种事呀,谁都能做,哈……”可是,他们的笑声刚刚响起,便嘎然一声全部停住了。
旁观的朱潜看到中年乞丐的动作后,竟也心中一震。
因为那中年乞丐抓住自己的脸后,并没有停止动作,反而用力一扯,竟硬生生的在自己脸上撕下一块脸皮,里面的肉立即翻了出来,血沿着他的脸颊滴在地上。
一个乞丐突然呕吐起来,乞丐头吃惊地退后,已经说不出话来。
中年乞丐平静地看着他们,竟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迹象,可是他的额上却已经冒了汗:“你们谁能跟着我做?”话一落,他竟然又伸手撕下了一块脸皮,他的动作又快又狠,眼中更是没有丝毫的怜惜痛苦之情,就像他撕下的只不过是一块衣服,而不是他自己的脸皮!
乞丐头突然转身:“我们走!”
中年乞丐任脸上的鲜血流淌,也不去擦拭,只是看着朱潜藏身的大树:“你看够了吗?”
朱潜从树后走出,惊异地看着中年乞丐,近距离之下,他才看清中年乞丐鲜血淋漓的脸庞,绝不是做假!朱潜本还以为他脸上或许戴了人皮面具,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吓退那帮乞丐们。
朱潜摇了摇头:“你何苦如此?舞枫山庄就在不远,饭菜全备,你随时可以来,即便住下也无所谓。”
中年乞丐断然拒绝:“我说过,我不会加入任何帮派,舞枫山庄虽非帮派,却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大势力,与帮派也没什么区别。”
朱潜并没有勉强,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既然如此,你就收下这些银票吧!足够你十年之内丰衣足食了。”
中年乞丐看着他,那双可怕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你果然和你父亲一样!”
谁想,一听这话,朱潜的脸色猛然变了,变得非常难看:“你说什么?”
中年乞丐竟然微笑了下:“我想知道,你的父亲是否来过荆州,他现在在哪里?”
朱潜盯住他,过了很久,才沉声道:“原来是你!不过,你问错人了,他决不会来荆州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还是离开荆州吧!”不知为什么,朱潜的眼中竟流露出几分伤痛。
中年乞丐沈默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递给朱潜:“我没什么可以送你的,这是我无意得到的一种闭息之术,就给了你吧!”
朱潜犹豫了下:“闭息之术?莫非是龟息大法。”
“不完全一样!这种闭息术据说传自天竺,龟息大法只能闭住呼吸几个时辰,但这种闭气术却能将全身经脉完全封闭几十天,就像是死了一般,而且施术之身几乎完全不用呼吸,也不用消耗体能。看似无用,但若是遇到极为恶劣的环境,你却可利用这种功法保住性命,一旦脱离险境,身体机能会自动醒觉。不过,若是闭息超过十天,便需要别人为你打通经脉,或是遭遇巨大碰撞才可醒过来。”
水中的朱潜耳边又响起了中年乞丐的话:“若是遇到极为恶劣的环境,你可利用这种功法保住性命,一旦脱离险境,身体机能会自动醒觉。”
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朱潜只能冒险一试,只要对方把自己的“尸体”从水中捞出,那时他就有机会反击了。
所以,朱潜立即封闭了自己全身的经脉,进入了“假死”状态。
朱潜的腊像已经承受不了过高的温度,渐渐融化,最后萎顿在地。林凄、罗一肖和小五光着上身,无力地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
岳浅影的脸早已红得像是着了火,她甚至顾不得矜持,将自己的外衣也脱掉了,但热浪仍是一阵阵扑来,少了一件衣服丝毫不起什么作用。
洛战衣却一直看着那尊腊像的底部,突然,他蹲下身子,用幻星刃割开地面与腊像的连接,因为腊受热融化后已变软,所以洛战衣很容易就将变形的腊像从地上摘了下来。
腊像挪开后,才发现那里的地面上竟有一个金属板,就像是一个盖子。
众人立即忘了炎热,一起跑了过来。
林凄兴奋地说:“这一定是出口!”
“不一定!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不如一试!”洛战衣右手五指紧紧扣住金属板,运力试了几次,最后决定向上用力。
他将全身功力集于右手,猛地向上一掀,金属盖竟一揭而起。
众人刚要兴奋地大叫,便听到“哗”的一声大响,随着金属板的抬起,一个偌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撞到顶壁后又洒落下来,室内顿时又成了水的天下。
洛战衣刚要把金属板重新扣回地面,动作却猛地顿住了,因为水柱腾起之间,突然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洛战衣怔了下,然后失声叫:“朱公子!”
众人连忙以手遮住纷飞的水帘,向那边看去,果然看见一个白衣人影被水冲到上面,又落回水面上。
这时,室内的水已经积了两尺深,洛战衣再不迟疑,连忙将金属板盖回地面,但是水的冲力太大,即便将金属板扣回,洛战衣一松手,它便又被弹了起来。
其他人连忙上去帮忙,几个人合力,将金属板压在缺口的地方,这才堵住了水流。
洛战衣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朱公子!”
洛战衣走近一动不动的朱潜,伸手去探他的脉搏,竟发觉他的脉搏全无。洛战衣正在吃惊的时候,朱潜的脉搏却动了一下。非常突然的,朱潜的右手猛一翻转,迅疾无比地扣住了洛战衣的右腕,他的眼睛睁开了,然后便惊讶地叫道:“怎么是你?洛战衣!”
洛战衣看了看他扣住自己的手:“这正是我想问的。”
朱潜松开了洛战衣,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哪里?怎么这么热?”
林凄叫道:“公子,你没事吧?我们是被困在这里的。”
洛战衣忙道:“朱公子,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水底出现!”
朱潜怪异地看了洛战衣一眼,略一犹豫后便说:“我无意间走过你的窗前,却听到里面传来岳姑娘的一声惊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朱潜就把以后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下。
洛战衣没有解释岳浅影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间里,反而陷入了沉默中。
朱潜见他不说话,便走向了岳浅影:“岳姑娘,你没事吧?”
岳浅影低下头:“朱大哥,你没事就好!”
林凄急急地问:“公子,我们该怎么办?若再不离开,我们就要被煮熟了!”
墙外的火仍然在燃烧着,四壁早已是滚烫的,身下的水也渐渐热了起来。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水就要被烧开了,那这里的人就……
岳浅影想都不敢想了!
朱潜沉声道:“若是这里待不下了,我们可以暂时潜到下面的水中,但水下也没有出路,我们同样支持不了多久!”
岳浅影看着朱潜沉重的面孔,心中却是百味杂陈。她本有许多不安,许多歉意,更有许多愧疚,现在却全部化成了临死之前的绝望。
她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无论洛战衣,还是朱潜,都在她的身边。
这对于岳浅影来讲,是非常重要的。
夏侯西江知道洛战衣等人死定了。所以,他悠闲地问紫衣女:“听银鸡小虫说,你们为了攻其不备,还从我的书房里拿了一尊腊像,并把它放进了洛战衣的房间。现在既然已经达成目的,该把腊像还给我了吧?”
紫衣女点了点头:“其实,这个主意是石湘想出来的。他去您的画室参观,无意中竟看到了朱潜的几尊腊像,便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吓人一跳的办法。”
夏侯西江怔了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什么时候雕刻过朱潜的腊像,我根本就没见过他。”
紫衣女奇怪地看着石湘:“可我们确实搬了一尊朱潜的腊像来用!”
夏侯西江摇头:“开玩笑!我自己雕刻过什么样的腊像,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紫衣女越想越奇怪,便吩咐红衣女孩:“珠玛,你去把那尊腊像拿来。”
珠玛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还搬着一个年青人的腊像。那腊像身穿黄衣,不是朱潜是谁?
夏侯西江一看到那腊像,立即就变了脸色,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喝问:“你们从哪找到他的?”
石湘回答:“我是从画室的暗格里找到的,有什么不对吗?”
夏侯西江似乎对石湘非常礼遇,所以尽管又气又急,仍是忍耐着:“石老弟,你也真是的!怎么连我藏在暗箱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这个腊像本是一个失败的作品,况且我雕刻的也不是朱潜,而是一个故人……”他突然顿住了后面的话,震惊地看着石湘,“石老弟,这尊腊像和朱潜很像吗?”
紫衣女也意识到事情好象不简单:“不是像!这尊腊像根本和朱潜一模一样!”
夏侯西江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怎么可能?朱潜怎么会和他相像?朱潜,朱潜……朱!难道……”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突然断声道:“绝对不可能!朱潜的父亲明明是……他和他根本没有一点关系,这一定只是巧合。”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便放松了下来。
紫衣女从来没看到过夏侯西江这么失态,惊奇地问:“师伯,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西江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没什么!不过,腊像的事以后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别想再让我帮助你们。”
紫衣女虽然好奇,但却识趣地不再多问,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洛战衣到底死了没有?至于朱潜吗?就让他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吧!
“师伯,洛战衣这一回真的再无生路了吗?”
夏侯西江想了下:“其实也不是全无生路,只要他……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别说他发现不了,就是即便被他发现了,也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但他们之中,绝对没有人会牺牲自己去救别人。洛战衣更不会!”
真的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