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暖花开，午后明媚的阳光一寸寸将热情洒满整个春意盎然的城市。春将逝，夏的影子已经迫不及待挥洒着自由的活力。
刚刚从客户那边应酬回来的东方楚阳，突然想找个地方坐一下，喝杯咖啡醒醒脑。总算是没有白白浪费他宝贵的时间，那个难缠的王董最后还是乖乖签下那份三千万的合约。
任凭他再怎么狡猾还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想跟他谈条件，也不先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笑人性的贪婪，更笑王董的庸俗和不自量力。
当然他也不是个什么高尚的人，虽然他们每天都是衣冠楚楚，西装革履，无懈可击的仪态，实际上他们内心的丑陋，只有自己明白。
以前他特别享受这种尔虞我诈的游戏，并且乐在其中，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却渐渐腻烦了这种游戏。
每一张脸都虚假得令人想吐，那笑容僵硬得如同一台机器。尽管如此，他依然得堆起和他们一样的笑，戴起僵硬的面具周旋在一个比一个狡猾的老狐狸里。
在那个弱肉强食，兔死狗烹的世界里，你只有比别人强悍，比别人更狠更滑，才能在跌宕起伏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
既然是生存的法则，那么他也就入乡随俗了。久而久之，他已经不记得究竟是环境改变了他，还是他自己改变自己。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钱有权，别人才会尊重你，尽管那种尊重里面常常含着算计。
站在人人羡慕的金字塔顶端，享受着万人吹捧的优越感，当然那是一种享受，更是努力奋斗后的成果。
最近东方楚阳突然有起厌倦起这种虚假的生活了，不经意间那张甜美灿烂的笑脸，又再次浮现在他的洗脑里。
他不明白她明明就属于那种生活在社会低层的人，却时时刻刻都能保有那份单纯的快乐，如花般的笑靥宛如夏天炽热的阳光，可以轻易穿透任何地方，直达那最最阴森冰冷的禁地。
他虽然拥有人人羡慕的财富、名利、地位和权势，却总是缺少那份满足感。他就像一头不知餍知的野兽，只会不断不断猎取，然心底那巨大的黑洞却怎么也填不满。
不管有什么大的成就，几辈子都享用不完的金钱，他仍觉得空空的。有时候他也很迷茫，别人有的，他都有了，甚至于别人没有的，他也有了。为什么他仍是觉得空洞，觉得迷茫。
揉揉眉心，甩掉心中莫名浮现的空洞感，还有那张始终如太阳一样灿烂明媚的笑脸。打开车门，优雅地走向对面那间咖啡屋。
那是一间小小的，不怎么起眼的咖啡屋，不过那干净透明的全玻璃式设计，给人一种自然轻松的感觉。在金色阳光的照映下，更散出一股暖暖庸懒，很合适他现在想放松的心情。
推开门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如同一阵柔柔轻风拂过心湖，很是舒服。正如他想像的一样，咖啡屋采用的是全透明化的设计，看得出店主在配色上花了很多功夫，也显现出他非凡的品味。
总之，这是一间可以让人完完全全放松的精致咖啡屋。由于今天并非假日，而且又是下午上班时间，所以这里只有三三两两正在谈情说爱的男女。东方楚阳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店里的布置。
“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一个甜美有礼的声音打断了他飘飞的思绪。
“一杯拿铁。”头也没抬地说。
“好的，请您稍等一下。”服务员随即走开。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等等……”听到东方楚阳的声音，原本要去为他准备咖啡的服务员转过身来。“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
“是你……”依然是那张甜美可人的笑脸，依然是那份明媚又灿烂的笑容。
“呃……”艾莉儿一时之间没认出东方楚阳，不过看他一脸吃惊的样子应该是认识她的。
“呵呵，先生，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了啊？”他真的很面熟耶，可她认识他吗？她没有印象啊。
“我认错人了？”眯起眼射出两道锐利的冷光。可恶的女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的存在。
“请问你是？”虽然他戴着墨镜，艾莉儿仍能感觉到那两道射向自己的冰光。她赶忙小心谨慎地问，没办法在人间呆久了，见了那么多人，她还真是常常忘了谁是谁。
“你……”东方楚阳气得摘下墨镜。
“啊……是你！”看见那双喷火的蓝眸，艾莉儿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好人扶了她一把又莫名其妙离开的先生。
“认出我了？”蓝眸里跳跃的火花快可以把艾莉儿烧成灰烬了。
“恩，恩。”艾莉儿毫无心机的点头。要不是他今天戴着墨镜，她肯定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在这里工作？”东方楚阳不解地问。她究竟是谁，为什么每次看见她，她的身份都不一样。
“是啊。”再次点点头，大大笑容没有稍减半分。
“你不是梁家的佣人？”难道是他认错了，那晚在花园摘花的人不是她？
“梁家？哪一个梁家啊？”她去很多个姓梁的家里做过暂时帮佣的。
“有很多个梁家吗？”东方楚阳越来越困惑了。他怎么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个火星人说话。
“有啊，像梁理事，梁总裁，梁经理，梁主任，还有梁先生……”艾莉儿很认真地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算。呵呵，如果不是他提醒她自己还真没留意过自己到底去过几个梁家。
“停！”看她一脸认真的数着，好像认识所有姓梁的人家一样。
“咦……”正数得投入的艾莉儿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不是他要问的吗？干嘛那么凶喊停啊，她还没数完呢。
“看来你不是梁家的佣人，那么你是这里的服务员？”东方楚阳觉得自己疯了，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做呢。他却在一间小小的咖啡屋里跟一个有“失忆倾向”的女孩“瞎扯”，要传出来谁信啊？
“现在是啊。”很爽快地回答。
“现在是？以后呢？”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耳尖地挑出她的话里的语病。
“以后？是指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或者大大后天……”艾莉儿很认真很认真的问。
“你不会一天换一个工作吧？”这哪来的天兵，更像傻瓜的还是他自己。
“差不多吧。”艾莉儿偏着头想了一下。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东方楚阳的耐性已经告罄了。
“哦，我明白了，你问我在哪里上班对不对？”艾莉儿一副“我很聪明吧”的样子，孰不知东方楚阳已经有杀人的冲动了。
“是！”咬紧牙，硬从里面挤出一个字来。
“我是《万能家政事务所》的员工。”这次倒是清清楚楚了。
“万能家政事务所？”哪来那么怪的名字。
“就是你有任何需要临时助手的时候，都可以找我们。比如，当暂时女佣、送货员、清洁工、厨师、服务员……”艾莉儿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她们的工作内容。呵呵，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品牌耶，说不定可以帮小艺拉到一个大客户哦。嘻嘻，她越来越精明了吧。
东方楚阳又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他是有听过这种行业，只是没有接触过。既然她们的服务范围那么“广范”，难怪他每次都能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场合看见她。
尽管如此，这也太巧了点吧，短短几天里居然能接二连三地遇到她。他才不相信这是什么鬼缘份呢，那只是编来骗骗小女生的无聊话而已。
看着东方楚阳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冷笑的样子，艾莉儿不禁在想，她不会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吧。
从下凡到现在她的人缘一直是很好很好的，只有他时而对她很凶，时而又很温柔，时而硬叫住她，时而又陷入自己的思绪把她晾在一边。真是个怪人。
“先生，你的咖啡还要吗？”她不是故意要打断他的沉思，而是老板的眼睛已经瞪得像铜铃那么大了，她再不回去的话，一定会害小艺被骂，说她派来的人不尽责，上班时间却和客人聊天摸鱼。
“要！”怒气不见了，冷冽消失了，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
“好，请稍等一下。”怎么他的笑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呢。艾莉儿摇摇头，摇掉心中突生的怪异感，又重新挂上那抹招牌似的，大大的笑。
“先生，你的咖啡，请慢用。”艾莉儿将一杯香味四溢的咖啡小心放在东方楚阳前面。
“东方楚阳。”他毫无预警地主动报上自己的姓名，不是他想炫耀什么，而是她那一声声“先生”听得他格外刺耳。
“呃……”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艾莉儿跳了一跳。以一种用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从头到底，由下而上，仔仔细细，没有一处遗漏。
那种怪异的眼神不是东方楚阳平时常见的爱慕、激赏、崇拜、钦佩或羡慕……而是一种带着窥视和究竟。
东方楚阳不禁莞尔一笑，笑自己太敏感了，眼前这个天真得近乎有点无知的小女人，怎么会以那种研究的眼神看她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东方楚阳。”看了半天她就是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天使了，但判别神和人之间的差异的敏锐感还是有的。
他身上的气味和磁场都和平凡的普通人一模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而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并没有在他面前提起任何一字有关东方楚阳的事。那他怎么会知道的呢？莫非他有传说失传了许久许久的人类读心术？
“你在找东方楚阳？”这下换东方楚阳满脸诧异了。会不会是同句同姓呢？不！不可能的，东方是个复姓，本来就很少，就他所知在这个城市里就只有他们东方家族的人才姓东方，而家族里不管是旁亲还是嫡亲，就只有他叫东方楚阳。
所以，如果她没有迷糊到记错名字的话，那么她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可是，他们除去上两次莫名其妙的偶遇外，他们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那她找他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企图。
长久以来训练出来的防备使他再不由自主地先置疑起她的动机，她显然并不认识他，却要找他。东方楚阳微微眯起眼睛也学艾莉儿先前的样子将她从头至尾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他怎么看也不觉得她是那种心机深沉、擅于伪装的女人，她脸上的表情特别特别丰富生动，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上面了。
这样的女人若不是真的特别特别擅于伪装，那她为什么要找他？他不算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只要稍稍跟商业有接触或是有看新闻杂志的人，对东方楚阳这个名字应该不会太陌生才对。
“是啊，你认识他吗？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在东方楚阳满腹疑问的时候，艾莉儿突然满脸激动地抓着问。
那欣喜的神情，那剧烈的表现，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的手都快在他手中抓出五个指甲印了，可她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仍是用一副殷切期盼的希冀样子紧盯着他不放。
“你在找他？却不认识他？”虽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是啊，我找遍了全世界就是找不到他。”艾莉儿放开紧抓东方楚阳的手，沮丧地嘀咕着。
“你全世界找他？”耳朵特别灵光的他，还是听清了她含在嘴里的嘀咕。
“恩！”艾莉儿点点头，顺手拉开他旁边的椅子整个人颓然地坐了下去。用手支撑脑袋，双眼无神地望向透明玻璃窗外的街景。
找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地方，说实在的她都有点灰心了。要不是心底那股强烈的愧疚感一直支撑着她，她可能已经放弃了。
从一个什么都不愁的天使，降为一个每天得为三餐而忙碌的平凡人，那种落差，那种彷徨和无奈，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她好累好累，真的好累好累，可是，她不能放弃，不可以放弃，不到最后一刻她是怎样都不能放弃的。唉……一声轻微的叹息不自觉自艾莉儿口中飘出。
一直坐在旁边悄悄观察她的东方楚阳当然不会错过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小女生。
此刻的她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染上一层薄薄的轻愁，明媚的脸上一片黯然落寞，小小的身子整个瘫在椅子上。那种孤单，那种疲惫，那种无奈和迷茫，轻易地感染了东方楚阳，他的心泛起一种莫名的疼痛，一丝不舍掺杂着一点心疼。那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但他并不排斥也不讨厌。
“既然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找他呢？”放软的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温柔。
“因为……”蓦然回神的艾莉儿及时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下。好险，她差一点就把事情说出来了。
不行不行，这是绝对的机密。这二十五年来不管到哪里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地，不动声色地找，连现在跟她最最要好的姐妹兼老板她都不曾透露过半句，更何况是这个才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
“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艾莉儿无精打采地说着。其实，她真的好想好想找个人分担一个心中的苦闷，可是，谁又会相信那么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呢？要是真说了，不是让人当成神经病就是被抓到冰冷、阴森、恐怖的实验室里进行研究，说不定还会被解剖呢。一想到这里艾莉儿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因为我认识他。”不急不徐地说着。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找他，但他从她的言行举止里，看出了这件事对她的重要性。
“真的吗？”无神的眼睛里马上散发着比窗外阳光还炽热的光芒。
“真的。”优雅地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艾莉儿一激动上前拉住他的手腕，而他手中的咖啡就这么洒了出来，还溅了几滴在他昂贵的白衬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