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拭目以待
雪族被灭，他独自一人逃出生天。
即使知道仇人是谁，可他也想自己报仇，不愿假他人之手……
“谢谢，可……我不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闭了闭眼，雪翼低下了头，颀长的身体慢慢地僵硬下来，再抬眼却是轻轻地瞧着一旁的赤凰，撩开额前的一缕墨发，眉心极浓的一点殷红，像是象征着什么。
“如今，雪翼的主子是她，雪翼已立了血祭，以血歃盟，融彼之血，定当效吾之命，雪翼绝不会轻易地离开主子。”
赤凰愣了愣，虽然她不知道那觅踪幻境是什么地方。
但是，光是瞧着那些人的反应，也知道那必定是一个他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更何况，他不是还有着仇恨要报？
眯眼，赤凰雪眸掠过一道光华，低软而带着一丝狂纵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踱进雪翼的耳中，“难道你觉得我自己不能保护自己？”
“不，我，主子，雪翼不是这个意思……”
雪翼眸色一变，有些不知所措。
即使知道赤凰是想让他离开，是为他好。可是心里有一种感觉，此时一旦离开，也许他将会错过什么，那将会是他一世都追悔莫及的。
“那就去。”
赤凰的声音，坚定地敲入雪翼的心口，雪眸里不容置疑地光让雪翼心口一滞。
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他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情，真的难以改变。
即使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可他就是知道……
垂眼，雪翼想了许久，脑海里两方势力挣扎着，最终，那漫天的血光，让他眸色一沉，重重地点头，咬牙，“主子，雪翼去！”
自那日雪翼默许去觅踪幻境，不过三日功夫，妖王已亲自颁下旨意，不日派人去觅踪幻境。
而旨意颁下以后，雪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离去之前，留给了赤凰一块上面雕刻了一个朝天长啸的狼头，晶莹剔透的色泽，那狼头竟然跃然玉上。
赤凰并没有去送他，见与不见，总归他会回来。
去了，正平添他的顾虑。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一人留在雀伊学院会受其他孔雀妖欺负，可他忘了，她赤凰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砧板肉，惹了她，她定百倍千倍还之。
而这些天，她在孔倪央絮絮叨叨中大致知道了那白凉陌这个狐妖。
一句话总结，白凉陌是在妖界是仅次于妖王凤君魅的传说……
可他是不是传说，又管她何事？
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赤凰越发的懒散，偶尔也独自一人沿着妖都闲溜达一圈，这里其实跟魔界没有什么大致的区别，其中，准确的说，整个六界之中，大致都差不多，不过，除了冥界。
冥界是六界内唯一轮回的终点与起点。
无论你是神是仙是魔或者是妖，一旦受戒，必要经过这轮回，途径那鬼门关，走向那奈何桥，喝过孟婆汤，或从妖入人道，或从仙入妖道……
她能记得的只是她入魔道之前走在冥界奈何桥上的情景，自己的记忆从那里开始，没有终点。
她不记得自己在奈何桥之前的记忆……
当走过那阎罗殿，穿过曹官府，喝下孟婆汤时，她只记得自己听到谁喊了一声，入魔道……
等醒来时，她却没有忘记冥界的事情。
这是这么多年她唯一不解的地方，她明明喝了孟婆汤，为什么她依然会记得？
可是，至今她都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懒散地躺在训练场的藤椅上，赤凰瞧着那些孔雀妖日复一日的练习着那些低等的妖术，闭了闭眼，叹息了一声，这要等多久才能学到高等妖术？
一旁，孔倪央趴在一边，由于不能光明正大的学习妖术，他比赤凰还闲。
絮絮叨叨地缠着赤凰教他驭火之术……
闭着眼，赤凰仰面懒洋洋地晒着日光，对孔倪央的絮叨充耳不闻，等到了时候，她自然会教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这不是驭火之术而是血之御火，稍有不慎，可能会烧掉他一身的孔雀毛。
突然，耳边又是一阵躁动，原本还散作一团的孔雀妖此时都围在了门口，探着头瞅着门外的方向。
抚着额头，赤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能引起这么大动静，除了那个九尾银狐白凉陌，还能有什么妖？
月光斜睨了一眼，瞧着孔倪央也巴巴地瞧着门口，却又不肯挪动步子的小可怜模样。
摆了摆手，“你要去就去。”
孔倪央犹豫着，手指在身前绕啊绕，扭扭捏捏的不肯动。
他虽然神经大条了些，但是也能看得出来，自从几日前爹爹宣布白凉陌亲指要带她习妖术后，她表面上还是跟平日一样，但是，他总是感觉，她很生气，不是一般的生气。
“凰凰，你到底在气什么？跟他习妖术不好吗？其他的孔雀妖想还没机会，你可是他第一个亲自指派要带的……”
话还没有说完，孔倪央瞧着赤凰眯起的雪眸，缩了缩脖子，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门口的躁动更加的强盛，赤凰瞥眼瞧过去，恰好看到那一身墨色朝着她慢慢地走来，风华绝代之姿，四周弥漫着尊贵之气。
冷扯了下唇角，赤凰收回了目光。
半垂着眸眼，长长地睫毛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心口一阵烦闷。
本来白凉陌这样妖术卓群的狐妖肯教她妖术是她来到这里的学习妖术最好的结果，可她看到他，终觉得心里堵的晃，不是她有意见，而是自己本能的排斥他。
这种现象，她来到妖界，只有两次感觉，第一次就是在凤君魅的寝宫。
第二次，就是眼前……
确切的说，她是排斥这两个人，凤君魅，白凉陌……
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况她还从未遇到过，即使是夜魔几乎毁了她的元神，她再次见到他，顶多是以牙还牙，却也不会如此排斥。
就好像一个咒，锁了两人的心神。
上面刻着，老死不相往来……
“乖徒儿，你似乎很闲？”
低凉温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赤凰抬眼，恰好望进了一双幽深蛊惑的眸，几乎要把她吸进他的眸底，赤凰脸色变了变。
那种感觉又清晰地传来，抿唇，干脆闭眼不答。
赤凰的态度让四周传来阵阵抽气声，更多的却是愤愤不平。
“不过是一个低等小妖，拽什么，白公子肯教你习妖术，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谁低声嘀咕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能让所有人听到，只是，那话里的嫉妒却是极浓的。
赤凰雪眸一眯，冷眼瞧过去。
扫视了那一脸不善的女孔雀妖一眼，耸了耸肩，坐起身。
指尖滑过自己的眉骨，反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巴巴的想让他教喽，可惜，他偏偏要教我这低等小妖也不教你这中妖。”
“你——”
那孔雀妖有些羞愤，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少得意！”
余光一瞥，瞅见身边修身而立的男子，更恶毒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拿眼刀剐着赤凰……
白凉陌也不生气，只是慢慢地撩起墨袍，蹲在她的面前，动作清雅高贵，清冷的气息萦绕在赤凰的耳边，让她心神一凝。
同时，那种排斥感更加的强烈。
白凉陌没有觉察到赤凰的不自在，修长的指骨滑过赤凰的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真是个孩子，还闹脾气。”
语气里的宠溺，让四周人诧异地瞪大了眼。
随即瞧着赤凰，也突然想起来。
是啊，他们的确是过了，十一岁妖龄，这真的不过是个孩子，他们大部分人有的甚至上百岁了……
孩子？
赤凰有种抚额长叹地冲动，她赤凰竟然在这么多年后，也有被说成孩子的一天……
睁开眼，赤凰瞧着身边蹲着与她平视的男子。
离得近了，他脸上覆着的狐形面具，更加的精致，那纯粹的一抹雪色，让赤凰想起了凤君魅身旁蜷卧着的那只雪狐。
手指微微向前伸，赤凰突然想看看他面具底下的脸。
白凉陌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探手揭他的面具，头一偏，躲过了她的手。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墨瞳却幽深一片，一眼望不见底。
站起身，白凉陌恢复了方才的平静，朝着一边的天际望着，低凉的声音一如往常，偏偏赤凰听出了一丝落寞。
“走吧，今日开始要习妖术了。”
赤凰的手慢慢地缩回，雪眸慢慢地闪过一道疑惑，方才是不是她看错了？
为什么在她揭他面具的时候，他的眼底竟然晃过一道极浓的悲伤，慢慢地凝聚成蚀骨的落寞，极快的情绪一闪而过，她却，看的极清……
站在训练场独立的一个练功房内，赤凰瞧着前方长身而立的男子，右手握着一柄弯月妖器，左手的指尖滑过那弯月妖器上的纹路。
念了一个“修罗诀”，小脸上的煞气尽显。
而她手里的妖器因为她所念的心诀，在刹那间迸发出强烈的银光。
趁此机会，赤凰一刀斩下，在练功房内引起一阵劲风，呼啸而来的刀风，带着十足的强势，势力逼人。
白凉陌没有动，墨瞳冷静地瞧着，在刀风即将袭到他面上时，修长的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圆弧。
顿时，仿佛一个屏障一般，那刀风被硬生生堵在了他的面前。
赤凰雪眸一缩，在“修罗诀”的同时又念了一个“破灵术”想要把白凉陌眼前的屏障打破，然而那“破灵术”到达之前。
白凉陌扬袖一拂，“破灵术”像是打在一个软棉花上一样。
慢慢地弹了回来，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赤凰收回弯月妖器，随手扔在一边，雪眸眯眼瞧着他，“你教的这些法术到底灵不灵？为什么打在你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白凉陌凉唇抽了抽，低咳一声，咬着措词，“乖徒儿，一天的时间，即使你天赋异禀，想要真的把修罗诀、破灵术这两个妖术与弯月妖器配合的天衣无缝，那也是极难的。更何况，你能够这么快把它们融合到一块，已属不易……”
挑眉，赤凰睨着他，“你的意思，要我重复练习？”
白凉陌温温的笑着，不置可否。
但，赤凰终有一种感觉，他在打着什么主意？
至于为什么怀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想到这，赤凰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白凉陌的身前，抬头，雪眸眯着瞧他，“我怎么看你笑的这么像狐狸？”
白凉陌愣了愣，凉唇弧度愈深，眉间一抹邪肆飞扬，“乖徒儿，为师本来就是狐狸。”
是，你是狐狸，还是九尾狐！
赤凰撇了撇嘴，暗暗腹诽。
随即，转眼瞧着眼前惹了练功房外无数朵桃花的男子，似笑非笑，“知道么，你方才笑的很狡猾……”
白凉陌愣了一下，随即懒散地耸了耸肩，墨瞳深深地盯着赤凰的雪眸，“乖徒儿真客气，就是再狡猾也狡猾不过你不是？一个魔力绝顶的魔族能隐忍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一种极致。”
赤凰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白凉陌，雪眸刹那间迸发出危险地光，“你知道我是魔族？”
白凉陌笑，笑的赤凰有些咬牙切齿。
“乖徒儿，不要忘了我是谁，也许他们那些人看不出你的元神，可是，只要妖力达到一定的境界，想要看清，还是很容易的。”
赤凰冷哼一声，你直接说你的妖力变态的无妖可敌不就行了，还达到一定的境界？
真是自恋的家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既然话已说开，白凉陌也没有撒谎的必要，更何况，他也不屑撒谎不是。
“所以，你跟孔毅说要教我习妖术，实则是用来控制我，怕我进入这雀伊学院有所目的？”赤凰声音冷了下来，指尖已经蜷起，只要对面的白凉陌敢点头，他就敢用“血之御火”取他性命。
虽然，她没有把握，但是，没有试过，又如何知道结果。
像是看出了赤凰的想法，白凉陌双手环胸，懒散地退后两步，倚着一旁的石柱。
狐形面具映衬着他变得深不见底的墨瞳，更加的夺目。
过了许久，凉唇才幽幽地吐出一句话，“真不可爱。”
随即，叹息了一声，语气不轻不重，带着丝丝戏谑，“乖徒儿，为师要想控制你，还需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赤凰狐疑地看着他，雪眸猜测着他话里的真假。
想了许久，都没有个头绪，不如直接问眼前的人，“那原因？”
“原因啊，”白凉陌唇角的笑意已经不能用狐狸两个字来形容，墨瞳绕了一圈，吐出一句让赤凰血气上涌的话，“为师还没见过魔族修习妖术，正好让你做个实验。”
“你——”
“我很好啊。”
摸了摸脸上的狐形面具，白凉陌笑得一本正经，“徒儿不用这么崇拜的表情瞅着我，我们各有所需罢了，放心，为师一定会把你教成最厉害的妖族，然后……”
眯眼，最后的尾音在白凉陌的舌尖打了一个圈，吞了回去。那双墨瞳盯着赤凰，却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流光……
随后，深瞳微眯，眸底晦暗不明。
“然后什么？”赤凰雪眸冷冷地盯着白凉陌，想要透过他脸上所覆的狐形面具下看到他心底的真实想法，却只望见他眼底一晃而过的晦暗不明，渐渐地笼罩着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