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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何以忘忧

我常常觉得古人跟花草之间,会有一种奇妙的感情。比如嵇康在《养生论》里说,“合欢蠲忿,萤草忘忧,愚智所共知也。”虽然他写道“愚智所共知”,偏偏我就不知,萱草可以会忘忧。

当然,萱草是美的。而既然嵇康说了它能让人忘忧,从此它也就被叫做忘忧草。

美丽的名字,不是嘛?

萱草在夏天和秋天的时候,开金黄色的花——它属百合科,花型大而美丽。

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我和同学去浙西的山村里玩,住在我小姨家里。小村落在山坡上,房子全都依山而建,门外就是青山。那阵子老是下雨,我们就哪儿也不去,搬了椅子坐在门口看山,看雾气自山间弥漫,看云慢慢从山谷里飞起……坐看云起,就是这样了吧。

门前的路通往半山腰的梯田,在山边拐了个弯。路边有一丛萱草,开得正好,金色的花朵在风里轻轻地摇摆着,那叫一个灿烂。我们两个在杭州以“采花大盗”闻名的女孩,望着那丛花,竟一点也没有走过去摘的意思,只觉得那花就该这样长在山间,自由自在地兀自美丽着。

那天黄昏,住在隔壁的大娘已经烧好了饭,开始往饭桌上排碗筷了。山路上转过一个人,却只见到一丛金灿灿的花。原来是我的远房表哥从地里回来,采了一大把忘忧草,插在锄头上,又把它荷在了肩头。他吹着口哨悠闲地走着,身后是青山绿水白云,身前是一大束金灿灿的花,直是一幅好图画。远远的,他看见我们,就笑了。

我得承认在该刹那,我差一点就爱上他……如果他走过来,把那束花递给我的话。

当然……他没有那么做。

他进了堂屋,放下锄头,把那把美丽的花往屋角一扔,就坐到饭桌上了。

倒是大娘走过去关心了一下那花:“今天的花好嘛。”她说,转头看见我正直愣愣瞅着她,笑起来,“回头晒干了,捎给你妈吃,好吃着哪!”

我咽了一口唾沫,舌底仿佛尝到肉的味道……啊对了,我忘记说,忘忧草开的那金灿灿的花,晒干了是一味好菜,大部分的人叫它作:黄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