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流掉是因为自己的错,是因为她任性妄为,才没了那个孩子,日日以泪洗面,整个人迅速消瘦下来。
直到第三天,皇后竟然亲自过来看她,身后还跟着林景盈。众人敢将其他妃嫔挡在宫外,自然不敢挡皇后,只能让她进来。她自然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而林景盈眼里的幸灾乐祸却是藏也藏不住。
汐汀看在眼里,只觉得悲凉,忍不住又伤心起来。
皇后只是淡淡的劝了她两句,看她也听不进去,末了才道:“你也别太伤心了,我听说皇上正在全力追查这件事情,一定会将那个凶手查出来的。”
汐汀听到这里,却只能是一脸茫然。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还有凶手!原来,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可是,她却根本不曾听皇帝提起过!
为什么他要瞒着她?他难道不知道她有多内疚,为了自己的内疚流了多少眼泪吗?他还刻意挡住了所有来探病的妃嫔,就是为了瞒住她,这件事其实是另有内情的吗?
汐汀只觉得震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她们离开的时候,正好皇帝来了。汐汀坐在床上,看着林景盈兴高采烈的跑上前去,亲昵的挽起他的手,跟他说着话。
他的眼光扫过来,汐汀却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只当未见一般。但林景盈娇滴滴的声音却还是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挡也挡不住。
“皇上什么时候来看盈盈?”
“皇上好狠的心,将盈盈娶进宫,又不理人!”
“皇上……”
……
全是她的声音,汐汀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眼前一黑,身子便歪在了床上。
汐汀再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没想到自己竟然脆弱到这种地步,只不过知道、看到、听到一些事情,就会晕过去,一晕就是一天一夜的时间。
太医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不敢有半点怠慢,见她醒了,忙上前来再次为她把脉。
汐汀只是静静躺着,太医说什么她都听,可是却都没有听懂,两眼无光的看着头上的纱帐。
他不在,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间应当是他正忙的时候,不会有时间呆在这里,像从前那样守着她,陪着她。汐汀默默地翻过身,朝里面躺着,再次闭上了眼睛。
手依然会不自知的停留在腹部的位置,尽管心里清楚的知道,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这几天以来,她都会不自觉的有这个动作。
皇帝看见过几次她这样,每次都会轻轻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放在那里,只是不停地安慰她,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汐汀无声叹息,忽然又转过头来,唤了宛若:“你派人去看看高公公是不是在忙什么,我有事想问他。”
宛若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神色,答应着下去了。
高平很快就来了,向她见完礼之后,便静待着她发问。汐汀本想问他事情查得怎么样的,没想到一开口却变成了:“皇上在做什么,今日很忙吗?”
高平也微微有些吃惊,点头道:“回娘娘,皇上今日确实很忙,边疆又有新的折子递上来,恐怕今晚都不得休息了。”
汐汀愣了愣,淡淡“哦”了一声又道:“我听说,皇上他将这件事情交给你调查,是吗?你有查到什么吗?”
高平脸上有些无奈:“回娘娘,奴才现在也只是在广泛的调查,本以为在那个香囊之上可以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可现在看来,那香囊是外来之物,加上里面的药材也非中土所产,一时之间尚难以查证。”
汐汀怔怔的听着,黯然点了点头,忽又道:“那个香囊呢?我能看一下吗?”
高平立刻摇头道:“那香囊之中的药材对娘娘身体有不利,奴才不敢。”顿了顿又看向她:“奴才还有一事请教娘娘,不知娘娘……与宫中哪位娘娘可有什么……”他迟疑着没有说完。
汐汀咬着下唇开始回想,若说与谁结下恩怨,应该只有淑妃吧?可淑妃又不曾来过……汐汀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狼狈的身影,忍不住脱口道:“冯婕妤?”
高平立刻紧紧盯着她:“娘娘是说冯婕妤?”
汐汀回过神来,脸色苍白,脑中一片混乱,不停地闪过很多东西,却什么也抓不牢,只能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高平疑惑着看着她:“娘娘与冯婕妤是不是有什么冲突?娘娘不是只见过冯婕妤两次吗?”
汐汀秀眉微蹙,不断摇着头:“不知道不知道……”
高平见她的样子,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道:“是,那奴才这就去查,娘娘好生休息……就算娘娘不为自己,也该为皇上保重身体,皇上昨夜又守了娘娘一宿,可当真是辛苦。”
汐汀愣住了。他又守了自己一宿?今早一早上朝,朝事又繁多,岂不是很累?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她,这件事是一个阴谋呢?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透,纵然此时听说他这般待自己,心中的那股怨气还是没办法消除,低了头不说话。
高平便不再多说什么,正欲退下,忽然又听她道:“你能去把冯婕妤请来一下吗?不要告诉皇上,我怕他担心。”
冯婕妤果然很快就来了,这次就没有向她行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倒是好心的慰问了她几句:“身子可好些了?我听人说流产对女人的身体伤害很大,你要当心一点才是。”
汐汀听在耳里,心里却不免一动。她的语气或是神态都不像是说假话,至少汐汀无法找出一丝破绽,只能淡淡道:“多谢关心了。”
冯婕妤只是清冷的一笑:“你找我过来,是怀疑我害你的吧?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是我。我并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但也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你没将那件事说出去,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汐汀听完她一席话,更是没有办法再怀疑她,有些讪讪的想岔开话题,便道:“你进宫多久了?为什么要……那样呢?”
冯婕妤脸上依旧淡淡的,那抹红晕也很快消除了,冷冷道:“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你这么好命,从一开始就得到皇上的青睐,更何况咱们这位皇上,清心寡欲,根本就不重视后宫的这些妃嫔。我敢说,就算现在我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知道我是他的婕妤。”她抬起眼看向汐汀,“深宫寂寞,这种滋味我尝了三年,不想再这样虚度下去,不过是刚好遇到宁承轩而已。”
汐汀微微“啊”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不过倒是看得出皇上待你是与众不同的。”冯婕妤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绢子,淡淡道,“其实我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我倒想看看,这世间是不是真有真心真意的男子,可以一直守着心爱的人不变不悔,更何况,那人是个皇帝。”
汐汀忽然愣住了。冯婕妤的话里,太有深意,让她不得不仔仔细细一字一句都品味一遍。
只是过了许久,她却突然又笑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我只是希望会那样。但我可以告诉你,世间真有那样的男子,可以一生一世只守着那一个人,为她放弃一切,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统统可以不要,只要她安然幸福,便足矣。”
冯婕妤冷冷一笑:“世间若真是有这样的男子,那也不知是辜负了多少女子,才能给那个人这样唯一的幸福。”
汐汀怔了怔,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过了片刻,又道:“冯婕妤,我看得出你是个真性情的人,你大我两岁,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叫你一声姐姐。我是真心的,宁承轩那个人,姐姐还是理他远一点,他是个恶魔。”
冯婕妤淡淡一笑:“我又何尝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真心待他。只是这宫中,像我这样的女人又何止一个?”
汐汀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姐姐的意思是,宁承轩他,还与宫中别的女子有染?”
冯婕妤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那谁能说得清,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像宁承轩那样的人,就是不说身份,但是那张俊脸,也足以让许多女人甘愿臣服了吧!”
送走冯婕妤,汐汀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一方面是因为想到宁承轩。她早已知道宁承轩邪佞,却不曾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不堪的一面!她不禁想到了温润如玉的宁子宸和美丽淡然的飘落。宁承轩,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吗?
而另一点,自然就是关于腹中那莫名消失的孩子。不是冯婕妤,那还能是谁?伤心与难过再一次不可避免的席卷全身,她好像有一个怀抱可以靠,转过头却总只是孤单一人。
而想要依靠的那个人呢,他究竟,还在不在他应该在的位置?
汐汀忽然起身来,她想要见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可是经过了上次的撞墙自杀之后,她身子就一直不怎么好,再加上这次流产,更是虚弱的站不起身来。双脚刚刚接触到地面,整个人便无力支撑,倒在了地上。
屋外的宛如听到声音,忙推门进来看,却正看到她倒在地上,忙上前扶起她:“绾婕妤是要做什么?您的身子还很虚弱,不能下床的。”
汐汀反手握住她:“我想去见皇上,我很想见他。”
“绾婕妤若是想见皇上,奴婢会派人去回禀,皇上若是得空,定然回来看婕妤的。”
“不。”汐汀强硬的摇头,“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你随我去见他。”
宛若服侍她的时间并不是很长,然而却深知她的性子,如果要做什么,那便一定执意要做到,无奈只能派人去准备了软娇,前往天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