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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老板的朋友1

梁刻铭的假一直到初十,不过她闲不住,反正也没什么亲戚要走,初六就回饭店了。

厨房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热闹、忙碌、自成一统。

你甚至忙得不会有时间打喷嚏,成天困在斗室和自己那张小小的料理台前,打交道的都是东西,却能接触到人性极深的一面。

你被强烈地需要,却又被理所当然地看轻。

你的同事能够忽然和你亲密无间,忽然又横眉冷对。

根本没有好脾气的厨师,大家全都高声说话,放肆用词,不要以为文明社会就不会出现师傅打学徒这种事,厨房里多得很。

梁刻铭被打过,也打过别人,这种可能会让两个人撕破脸、记恨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举动,在她是轻描淡写,过眼云烟。

景贤买下的是家有些年头的饭店,厨师有真功夫,因此也特别自傲,一般人不放在眼里,可是逢时不祥,常常抱怨骂娘,像梁刻铭这种,因为有关系进来的,自然也在抱怨对象之列。

不过带头大厨听说她是从时空茶餐厅过来的后,就偃旗息鼓了,梁刻铭也觉得有点奇怪,某天她在过道里蹲着挑选送来的西红柿,被庞大的食材遮住,听到两个人对话,其中一个三不五时找她麻烦,和她切磋得热火朝天,另一个则劝他:“算了,她的后台蛮硬的。”

“硬什么,不就是老板的朋友吗,又不是女朋友!”

“不是——她是李时空的干女儿。”

“吓?李时空的干女儿,能来这里帮厨?傻掰吧你!”

“是真的,她在姓李的那边干过三年呢,姓李的可不是善茬,疯狗咱们惹不起。”

“……还真看不出来哈。”

“那是,还有提醒你一句,什么叫‘不就是老板的朋友’,你觉得老板很好糊弄吗?你是不是觉得他拿家里的钱玩?你错了,他比李时空胆子还大。”

梁刻铭抄着两个西红柿,屏息静气从头听到尾。

谭引的名声,慢慢传开来。

梁刻铭并没有刻意去探听什么,可是有一天包子扬不无忧虑地跟她说:“刻铭啊,餐厅我可能呆不下去了。”

“为什么?”

“你走以后,店里经常来些不三不四的人,肯定是混的,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很本分,我怕沾上这些人。”

“昨天,我听到他们还商量着要去砸什么事务所……”

“真是奇怪,以前明明很正常的,啊对了,那些要砸事务所的人,其中一个认识杜景贤,叫他谭引,我以为是认错人,可是杜景贤有答应他,还跟他聊了会。杜景贤是不是学坏了?欸,他这样的三好生怎么也有学坏的一天?”

梁刻铭拍拍他,“杜景贤不会学坏的,他知道自己在干吗。好久没见平小山了,找个时间我们聚一下吧。”

有这个念头时是春天,然后非典肆虐,包子扬被大猩猩似的关了起来,等到解禁,有空聚上,天气都热得不行了,大家寒暄一番,平小山的医生男朋友大关突然没头没脑地指着杜景贤说:“咦你舌头伸出来给我看一下呢?”

大家一愣,明明在说中国男足,怎么突然就扯到杜景贤的舌头了?但是鉴于大关的职业,大家很快就反应过来。

“嗯嗯,你要注意心脏啊,去年病了好久的就是你吧?”

“哈尼你什么时候改当中医了?”平小山莫名其妙地说。

“这常识好不好,另外你们几个也要注意休息,你,眼白发黄,脑门上有痘,最近是不是总熬夜?”

包子扬啪地捂住额头,不好意思地讪笑,“打传奇呢。”

大关说了一圈下来又回到杜景贤身上,“你唇线发紫,比较明显了,现在天又热,备点速效救心丸在身上吧,就算一直用不着,也好过需要时没有啊。”

杜景贤松口气,笑着说:“我还以为我是疑似非典呢,吓一跳,哈哈。”

“非典又不一定死,心脏当机就很难说了。”大关做严肃状,杜景贤笑得不以为然,梁刻铭却一直都在惦记着这件事,就差没写进手机备忘录。

姑奶奶可实在是经历不起你给救护车抬走的盛况了。

不但要注意养生、休息,还得好好锻炼,梁刻铭办了两张健身卡,每个礼拜拖杜景贤去运动,不大汗淋漓不让下火线。

把他榨干他才不会胡思乱想,这就是梁刻铭的逻辑,一直以为杜景贤的病就是憋得,没工夫去想就没事了,真真错得离谱。

这礼拜二又是照例健身,梁刻铭因为大姨妈没怎么大幅度地动,纯粹监督杜景贤来的,一边虎视眈眈地看他在泳池里四个来回,一边找点杂志打发时间,她基本上不翻财经类,不过今天什么时尚类故事类的都被人拿光了,只剩几本商业志,梁刻铭扫一眼,忽然在其中之一的封面上发现杜玉尘三个字,“嗯”了一声拿起来。

监事会洗牌,董事会重组,财政成谜,最高裁决者杜玉尘面临罢免危机?梁刻铭看了个大概,心里七上八下,不由得抬眼看向泳池里的杜景贤,却没看到人。

再一侧目,发现他就站在旁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样看着那本杂志。

“你知道了?”梁刻铭第一反应是收起来,第二反应是这种事,藏着掖着也没用。

杜景贤看她一眼,一时之间面无表情,然后才淡淡一笑,“嗯。”

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让梁刻铭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还好吗?”

“没什么,不用担心。”

运动完了照样去吃吃喝喝,梁刻铭提议去时空茶餐厅,杜景贤有些意外,“楼下不是就有饭馆吗?”

“好久没回去了啊。”

李时空看到梁刻铭和杜景贤一起出现,也很意外,“铭铭也来了?”

“不欢迎吗?”梁刻铭抽把椅子反坐下来,“背着我,搞什么阴谋诡计在?”

“哈……”李时空讪笑两声,他似乎很想跟杜景贤单独谈谈,可是梁刻铭在,不大方便。

“杜玉尘的事,我怎么总觉得,跟你有关系呢?”梁刻铭说,杜景贤一下愣住,看她趴在桌子上凑近些,一字一句地说,“无凭无据,我就是这么感觉的——我的感觉没错吧?”

杜景贤还是愣愣的,梁刻铭便看向他旁边的李时空。

李时空道:“我们去二楼说。”

到了二楼办公室,李时空锁上门,合拢百叶窗,弄得屋子里不开灯就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关老爷前头那两根香一闪一闪,李时空指着梁刻铭问杜景贤:“我说了?”

杜景贤说:“我自己说。”

李时空点头,“好。我去遛鸟。”他所谓的遛鸟,就是视察底下人做事情况。

梁刻铭一脸催促地对上杜景贤,杜景贤笑了笑,“对不起,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对这些不感兴趣。”

梁刻铭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你养父是不是公司的皇上,我真的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我想知道的是——我在意的是——”她说得比较急没经过详细思考,到了这儿卡住了,感觉还没抓到点子上,伸出去指着杜景贤的手指弯回来抠抠嘴角,“这事,是你干的吗?”

她问得简单,无视其中复杂,杜景贤说:“本意不是这样,不过,我也不想推卸责任就是,不是主谋,至少也是帮凶。”

梁刻铭一时词穷,虽然想说的很多,可是好像都是废话。

良久,她轻声问:“我就想知道,你这样开心吗?”

杜景贤苦涩地笑了,他早料到梁刻铭一旦知道,必然会问这个问题,他还假设过她这么问的时候,自己该如何客观、理智地给予分析、回答。

但是他说不出来,那些排练过的台词,到了实战,便如鲠在喉。

良久,他轻声回答:“不知道……大概。”

梁刻铭凝视他说:“你一定还有些什么没告诉我吧?你的事,我不知道的肯定多着呢,我只问我想知道的,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好吗?”

杜景贤不等她问就开口:“杜玉尘是谭之盛合作时间最长的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战友,不管斗的过程是多么复杂,谭之盛最终输了,说穿了,我也只是……想知道如果换做我,能不能赢杜玉尘,就这么简单吧……是,就是这样。”

梁刻铭偏着头问:“赢了以后呢?”

杜景贤一愣,然后笑出声:“呵呵,那,那可就一言难尽了,具体哪方面?”

“赢了以后,你打算怎么面对你的养父母?你会告诉他们真相吗?”

杜景贤想了想,抿起嘴唇说:“我想……会吧,我大概再也不会看到他们了。”

“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不是,这是我要承担的后果。”杜景贤说,“我一点也不想恨他们,但我试过,我没办法再爱他们了,最好就是互不相欠吧。”

梁刻铭叹口气,摇摇头,“杂志都登了,应该闹蛮大的,你得回家一趟吧?要不要我陪你?”

杜景贤有些诧异地,慢慢看过来。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杜玉尘在家的时间一下子变多了,两人去的时候,他来开门,还围着围裙。

“咦,景贤?难道是知道今天老爸下厨,可我没告诉谁啊!”

“杜叔叔。”

“啊,刻铭啊,你这正牌厨师等下要给我点意见哦。”

杜太太回到家,本来愁容满面,看到杜景贤,先是一喜,又看到丈夫围着围裙,居然狂笑。

“有客人!”

“不好意思,见笑了。”杜太太捂住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

等梁刻铭吃到杜玉尘端上来的菜时才理解杜太太那高深莫测的笑容所为何意。

能把鱼做成泔水豆腐的味道也不容易啊。

一条大青鱼硬是用手拗成两截的。

而且汤还是水油不溶的状态。

“杜叔叔的菜可以拿去对付不肯招的人犯。”梁刻铭直不愣登给出这句意见。

“我宁肯吃筷子。”杜太太又破功了。

“哎,我老婆太不容易了,连景贤都比我强。”杜玉尘一番长叹,然后问梁刻铭,“学做菜难不难?”

“不难,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很多同学连尖椒和四季豆都分不清。”

“行!那我以后跟你学了。”

杜景贤始终不发一语,偶尔被注视也只是一笑带过。

杜太太把杜玉尘糟蹋得不那么残的半成品拿来做了杂烩炒饭,四个人各端一盘,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聊。

“杂志上写的不必介意,那位子我早就不想坐了,放心,就算现在失业我也可以让你们母子衣食无忧的。”杜玉尘说,把盘子往前一送,“至少八宝炒饭还是吃得起嘛!而且又很好吃。”

梁刻铭也觉得,这盘什么都有的炒饭很好吃,一个人做出来的食物和心情有很大关系,这是家常菜和饭馆菜最大的区别,就算拿了几十年锅铲的厨子回到家,做出来的饭菜也和在饭店时不同。

只有杜景贤那盘几乎未动,勺子在边沿划来划去。杜太太看在眼里,膝盖碰碰杜玉尘。

杜玉尘说:“景贤,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杜景贤慢慢抬起眼。

梁刻铭不知道他们在上面谈了什么,她和杜太太随便闲聊,话题也漫无边际,杜太太给她看家庭影集,说:“景贤跟你说了他是领养的孩子吗?”

梁刻铭点点头,杜太太说:“我想也是,你是不一样的朋友,肯定知道。”

“他四岁时候的照片——不太上相嚯?”

梁刻铭又点点头,“小时候不好看的,长大了才漂亮,好像是有这种说法。”

从六岁起,杜景贤的照片上开始有了笑容,还出现过双下巴。梁刻铭下意识摸摸自己下巴,努力堆出一点肉层。

杜太太按年份月份归档,翻到2002年,就空着了。

“去年我们一张照片也没照过。”杜太太有些遗憾地说,然后立即变得很振奋,“不过,今年一定会补上的。”

梁刻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