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意山光走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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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杜鹃山

◎独坐

杜鹃山,像一方美丽而凝重的镇纸,沉稳地压在宁海县城的东北面。它以445米伟岸的身躯深情地俯视着这张纸,使我们在这张纸上书写属于我们的历史。

有时是在万籁俱静,凭窗远眺的阳台;有时是在异乡独自徘徊的街头;有时是在秀山美水驴行的深山;有时是在与亲友谈笑风生的餐桌;有时是在落寞孤寂的夜晚,我常常会想起这座山。

上帝会给每个地方安排一座山。

黄山的瑰奇峭美配古徽州的毓秀钟灵;华山的险峻配六朝古都的皇者之气;喜马拉雅山的世界第一配神秘而圣洁的西藏。杜鹃山的丰盈润泽我们这座山海之隅的古邑。

孔子需要一座泰山,让他登高望远,发现天下之小。

李白需要一座敬亭山,让他在云飞鸟尽之际有“相看两不厌”的对象。

王维需要一座终南山,让他独坐幽篁,弹琴复长啸。

我需要一座杜鹃山,让我摆脱俗世的尘埃,在驴行中获得生活的热度。

杜鹃山,为什么叫杜鹃山?山上有很多杜鹃花,山谷里有很多杜鹃鸟?非也。

曰:长相犹如杜鹃。

有点潦草,但也妥帖。

对山,我是不陌生的,可谓是沐浴着山风,喝着山泉,吃着野果长大。杜鹃山于我却透着一股神秘。这山名还是一个比我年长,有亲戚在城关的伙伴告诉我的。他像猜谜语一样地问我们,知道宁海最高的山叫什么吗?我们都说上林山岗,家周围数那山最高。他说是杜鹃山。说此山上有黑黝黝的岩石,听说还有巨人来过。有一个岩洞,洞里有很大的大蛇,洞上面有一块漆黑的大石头,几百人都扛不动,形状像天上飞的鸟。洞边上还有一块石头,像狮子,眼珠子瞪着,要吃人一样。山顶还有电视台的发射塔。一般人不让进山,怕特务进去破坏。他像说书一样说得活灵活现。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那时,连城关都没到过几次,更别说去杜鹃山了。不能随便进山,过去山是大队里的,不是开禁的日子,是不让进的,于是乎倒是有点相信了。

后来问父亲,才知道宁海最高的山不是杜鹃山,而叫蟹背尖,高954米,宁海人也叫它摘星峰。

就算杜鹃山不是最高,但我仍对它比较感兴趣。

住在城关后,杜鹃山倒是去过几次。也看到了山腰的巨石和山顶的电视塔。怕掉队,只顾埋头走路,忘了欣赏身边的风景。

杜鹃山真正红火,整天挂在宁海人的嘴巴里,三日两头往山上跑,诱惑着外地的“驴友”一拨拨蜂拥而来,是因为近年杜鹃山建成了国家级登山步道,还可以从杜鹃山一直走到著名的石头村许家山。宁海人有点意思。貌似对山也像追时尚赶潮流。最早流行上跃龙山,谈恋爱、聚会,非那山不去。一段时间,人人又往连头山、福泉寺涌去。没去过,显得有点背时。而今,你若没到过杜鹃山,那你真的“out”了。

杜鹃山火爆。一是路近;二是山秀;三是爬山难度系数恰好。

现在大家一般都是从妙相寺上山。那个春天,我和小y一行走的也是这路。寺庙旁边修了停车场。场子里停着各色车辆。小车、摩托、电动车、三轮车、自行车……如此看来,喜欢杜鹃山的不仅仅是跟大地死磕的“驴人”。

“大北门的风,妙相寺的钟”。可见这钟的知名度,此钟应该是宁海最大的钟,相传钟声可传到冠庄的谢钟山。

山脚有一个很大的潭。那一汪碧水,蓝幽幽深不见底,像一个绿色的青团子,是给“驴行人”的奖励。先吃点接力,有力气爬山。也像是开场锣鼓,敲得你精神抖擞。

沿着山路往上走,山道两旁都是茂密的灌木丛。春天的山,那种蓬勃的生机,让山也具有一种动物性。

春天的山是满的,是闹的。

乌饭树叶绿得发亮,那个刚抽出的嫩叶,绿里带点黄,叶片软绵绵的。我们顺便撸了不少叶子,准备榨汁后烧饭。那个紫色的饭,烧好后清香无比。东路一带,农历四月初八兴做乌饭麻糍。

那个映山红,开成一球一球的,似穿着红衣到处乱窜,在满山的绿中炫耀着她的红颜。

鸟实在是太多了,鸟鸣阵阵,倒不见到处乱窜,它们都待在一个山谷里,自顾自地鸣叫着。或许其中就有啼血的杜鹃。

小路的登山步道,还是有点陡峭的。对于“菜驴”,也算有点难度。边上有些人走得气喘吁吁,热汗淋漓,满脸通红,一副关公模样;也有些人蔫蔫的,外套挂在肩膀上,一手捂肚,一手叉腰,作痛苦状。可是对我这“女驴”来说,难度不大,对那些“强驴”来说,更是小菜一碟。最快的,日日来此山操练的“驴”,据说十八分钟就可登顶。

关于山,窘困的年代,上山就是为了向山索取。砍薪伐木,采药挖笋,最不济拨点松针好起火。曾看见好好的山被村民砍得精光,像舔过一样干净,恨不得把山皮也剥回家。上山去玩耍,要被别人呵斥:“肚不会饿了?!鞋不会破了?!力气无处用了?!”哪想到,现在真的全跑山上去了。休闲,玩耍,健身,三全其美。时代变了,人的理念也在变,这或许就是越来越多人去杜鹃山的缘由。一到双休日,这山简直成了圣山,整条路上都是人,蜿蜒逶迤数里,很是壮观。这条本来是上山砍柴,许家山人来宁海卖番薯苗、卖番薯面的谋生路,倒成了大家的健身之路。

山的美在于重重叠叠,爬了一山还有一山,在于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讶。当你爬过一座座山时,自豪之感油然而生。登顶之后,极目远眺,欣赏到的景色,是对“驴行者”的一种奖赏。

站在杜鹃山顶,心还在怦怦跳。眼睛耳朵却忙碌开了。风声猎猎,看环山公路像彩带一样缠着整座大山,路上有很多酷爱骑行的单车族,穿着时髦的户外装,戴着亮丽的头盔,转着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一圈一圈奋力踩着车子,冲向山顶。稍一抬眼,整座缑城尽在眼底。那一幢幢高楼,搭积木似的,到处都是。我同行的小妹伸出短短的手臂,说:咦,宁海城这会儿咋变小了?只可一抱。

我们在满山的绿里晕乎乎的,大口大口贪婪地吸着气。

山是璇玑图,水是回文诗,我愿沉醉在家乡的山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