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和媛走进“青岩宾馆”总经理司马先生办公室的时候,司马正在阅读当天的一份晚报。司马的目光在新闻特写版中叙述一个少女被拐卖的重要情节时戛然而止,少女在一个终年缺水的山村里能否逃出虎口及将来的命运如何在普和媛进来后成为一个悬念。
司马整理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金利来”领带站起身说,“请坐,欢迎指导。”司马的脸上流露出商人们千篇一律的微笑。
普以旗帜鲜明的语言阐明事情的起源和个人的原则立场。他讲到了一些法律上的重要内容,“房间在我付费后保安部无权强行进入,保安部的传讯实际上已构成崐了限制人身自由和非法拘禁的犯罪嫌疑。”
司马总经理面带商人微笑,语言柔和亲切如同促膝谈心,“先生,请您不要误会,保安部是为了旅客的安全才进行一些调查,现在治安情况很糟糕。”
“难道夫妻住在同一房间也是治安问题吗?”
“我听保安部说你们没有结婚证。”司马说。
普说,“没带结婚证的就要罚款五千?”
司马说,“没带结婚证分开住不罚款。”
普说,“如果结婚证是假的呢?”
司马说,“假的也行,只要有假的也不罚款。”
普问为什么假结婚证不罚款,司马说那是因为无法查证。普说人民币都能造假更何况结婚证你们这样做非常无聊我们是货真价实的夫妻。
双方的观点分歧较大,普语言尖锐一泻千里,司马总经理不愠不火应付自如,在一些重大原则问题上,司马比较肯定地说,“罚款五千,这是惯例。”
普从松软的咖啡色沙发上站起来,他油光可鉴的头发一丝不苟,“我要跟你们市长通电话。”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大小的手机。
媛坐在沙发上张开的嘴长时间没有合上,她的嘴唇丰满艳丽。
普说,“请总经理查一下你们市长办公室的电话。”
司马坐在办公桌前手按在有山水风景的白瓷茶杯上凝固了,他的表情迷惘惊愕类似于一个不懂数学的人第一次遇到了哥德巴赫猜想。
空气停止了流动是一种牢固的感觉,司马看到墙上石英钟不断走动的指针如同一个沙漠探险者正在途中。
普发现了司马负隅顽抗的情绪逐渐松懈。
普递过去一张名片。司马接过名片,立即从老板椅上反弹起来,“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疏忽,冒犯了您,”他的舌头有些僵硬,“请,请您多,多包涵!”司马总经理看到名片一连串头衔后在谈话中多次使用了普的多种职务名称。司马其中说了这样一句话,“您的光临,对我们宾馆在各方面都具有指导意义,也是对我们的鼓励与鞭策。”
普坐到了沙发上将司马递过来的一支“三五”烟放到茶几上,然后掏出“中华”,“谢谢,我不吸外烟。”
普点燃香烟后谈了以下几点意见。
第一,宾馆是为旅客服务的,而不是旅客为宾馆服务的。认识上要到位。
第二,保安部无权擅自闯入旅客房间更无权擅自盘问或审讯。要有法制观念。
第三,结婚证能证明夫妻关系,但夫妻关系并非一定要结婚证来证明。
第四,要慎重、认真地看待夫妻关系,不能让真夫妻变假,也不能让假夫妻变真。既然人民币、美元、护照都能制假,制一张假结婚证还不容易吗?
……
司马总经理认真地记录着,在记录过程中,司马频繁点头,随着时间推移,点头的频率有所加快。
媛已经从司马的节节败退中渐渐平静,她随遇而安地盯住了墙上的一幅镶了铝合金框的世界地图,许多名山大川世界风光和它们背后的人和事物都按比例缩小在那些不规则的色块中,媛想起了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的一些美好的句子。
司马打电话叫来了保安部经理。
保安部经理与普的目光短兵相接,两人眼中分别流露出“不知鹿死谁手”的基本意思。
司马严肃地对保安部经理说,“你要诚恳地道歉。”
保安经理说,“总经理,他们不是夫妻却住在一起,这女的年龄太小,前天一走进大厅我就发现不正常,她还嚼口香糖。”
保安经理看着媛的胸部,口气相当坚定。
“误会,完全误会了!”司马总经理打断保安经理的话并且危机四伏地说明了普的来历、身份以及他太太媛也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
保安经理愣住了,在与媛的目光对视的一刹那,他感到了媛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咄咄逼人,一种土崩瓦解的感觉让他全身上下冰凉的风在骨缝里川流不息。
保安经理对普和媛真心诚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并且在低头弯腰的时候,他看到墨绿色簇绒地毯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草。
媛和普在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分别与司马和保安经理握了手,握手的姿势有些别扭但对松开手后的双方已没有任何意义。
普和媛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发现保安经理的妻子怒不可遏地冲进了总经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