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再没有与皇宫有关的任何东西,除了这块芙蓉凤玉。我有些眷恋地摩挲着它,然后决定,将玉留在身边,就当是对过去十一年皇宫生活的留念吧。
我下床,走至窗前,推开窗,发现客栈一楼的街道上,处处挂着白幡缟素,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透着一种孤寂的悲凉。
心不由咯噔一下,这是国丧,除了帝后薨逝才能享有的行丧规格。难道,我还在大嵇京都?
房间的门被悄然推开,黑影走进屋,对我恭敬一躬:“王妃,您醒了。”
他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但脸上的黑巾已去,冰冷的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这是一个典型的大祈男人,粗犷的线条,矫健的身手,还有阴寒的气息。
“我们还没出京都?”我退至椅上坐下,抿了一口凉茶问。
“是。大嵇皇后薨,皇帝轩辕无忌下旨行国丧,街巷民宅皆悬挂白幡缟素以示哀悼,昨日京师都尉便封锁了城门,三日内禁止任何人出入皇都。所以,委屈王妃在此忍耐三日,待城门复开,我等与城外的影卫汇合,一同护送王妃赶往大祈。”
“大嵇皇后?我吗?”
“是,轩辕无忌已于三日前颁旨正式追封王妃为昭惠懿圣文皇后,谥号圣文,厚葬大嵇皇陵。”
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冷笑,圣文皇后是吗?这死人的名号我可也不屑。
“你叫什么名字?”我突转话题。
意外地看见黑影嘴角微微抽搐,心下不由暗笑,原来黑影不是块大木头,他也是有血有情感的,只不过深藏在冰冷的外表下,旁人难得窥视而已。
“属下没有名,我们都是王爷的影卫,一生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便是‘暗卫’。”黑影的声音平淡无澜,没有丝毫抑扬顿挫。
我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际,心想,炎媸弘尧是用什么样的办法才会训练出这么一批毫无感情的冰冷暗卫。
“所有人都叫暗卫那不是很奇怪?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名,嗯……叫暗枭如何,和你的气质很贴切,嗯,就叫暗枭了。暗枭,你可喜欢这个名?”
“谢王妃赐名。”暗枭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
莫名其妙被冠上“王妃”的称号,我每听暗枭唤我一次,我的鸡皮疙瘩就会掉下一层。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别再叫我王妃,我和你们王爷压根儿就没有多少交集。但转念一想,暗枭是炎媸弘尧的暗卫,自然对炎媸弘尧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即便我和他解释,我想暗枭也不会将我的话当成一回事。
无用之功,我向来不做。
“暗枭,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将我救出来的?”
“是。那夜属下将假死药交予王妃后,并没有直接离开皇宫,而是潜入就近的宫落,密切留意王妃的举动。十七日凌晨,属下听得珞薇宫传来一声厉喊,随即灯火如昼,太医院的全数太医陆续涌进了珞薇宫,我当时便猜想王妃必定是服下了假死药。”
“天亮后,珞薇宫便传出王妃薨逝的噩耗,属下便跃上珞薇宫的房顶,揭开瓦片往里探视王妃的情况,欲伺机救出王妃。但属下看见大嵇皇帝一动不动将您搂在怀中,神情癫狂震怒,不容任何人靠近,属下只好先出了宫与宫外守候的其他暗卫汇合,商议对策。”
“后来,轩辕无忌颁旨封王妃为后,并以国母之仪盛葬皇陵,属下等便决定在半路劫持王妃的灵柩,救出王妃。”
“按照大嵇祖制,帝后薨,入葬皇陵前,需将灵柩抬往距皇陵十里外的天池庙宇,以千年冰寒相冻,焚之以紫木檀香,承天地之灵气三天三夜,方可入驻皇陵。你们应是选择在天池庙宇动的手,将我救出来的吧。”我道出心中的猜想。
“王妃英明。假死药的药效是三天,倘若三天后,王妃未能及时服用解药,便会在梦中浑浑噩噩离世。属下等不敢有丝毫懈怠,虽然前两****等遭遇了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导致属下们一时无从下手,但第三日凌晨,我等还是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天池,以偷天换日的之法,将王妃安然救出。”
“什么是意料之外的状况?还有,偷天换日,又是什么意思?”
“王妃的灵柩抵达天池的前两日,大嵇皇帝也一同随行,整日守在王妃的灵柩前不肯离开,我等只能潜伏在暗处静观其变。第二日深夜,大嵇皇宫传来皇太后病危的消息,轩辕无忌方带了自己的御卫队离开了天池,我等才伺机救出了王妃。”
是这样吗?轩辕无忌,你舍弃帝王之尊一路护送我的灵柩上天池,并守在我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心痛了,你后悔了?你可有一丝一毫的觉悟?你又可知,你所经历的痛,其实我比你更早的就经历过,而且更深更重。
“属下等怕贸然救出王妃,柩中空空唯恐节外生枝,故在行动前便在四处义庄寻了具身形与王妃相仿,与王妃有着几分相似面容的女尸换进了灵柩,我等方安心带了王妃回到客栈。”
周身莫名升起一股凉意,那算不算亵渎神灵?
“王妃宽心,能以国母之格葬进皇陵,那女子是几世也修不来的这等福气,王妃无须有任何顾忌。”暗枭似洞察我心中所想,道。
“嗯。”我点点头。这个看似毫无破绽的布局,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心下也隐隐有着些许的不安。
但愿是我多想了。
“暗枭,听你这么说,此番行动应是出动了不少人手,那其他人呢?可有什么人员损伤?”
“王妃务须担忧,我们一行五十人,皆全身而退,无任何伤亡。暗卫的职责是潜伏暗处,保护主子的安危。王妃虽然看不见他们,但实则他们就潜伏在王妃的周围,只要王妃一有危险,我们便会倾巢而出,誓死护您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