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婢!”轩辕无忌怒喝一声,长袖一挥,翡翠被狠狠地掴倒在地,有血自她的嘴角溢出,我知道,她必定伤得不轻。
心下有火腾烧,我直直傲睨向他,却淡然笑着。
“那是什么?”他双眸迫人地盯视我,神情骇人,又问。
“正如翡翠所说,这是滋补的药。”我笑得温润。
“是吗?薇儿,朕对你很失望!”他一手打翻我手中的药碗,碗掉在地上,碎了,药汁蔓延了一地,“进来吧。”他令喝。
随着他一声令下,李太医从门外颤巍而入,刚踏进我的内室,就见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直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薇儿,为什么?你一面与我情意相契,耳鬓厮磨,一面却残忍地饮下这避孕的汤药,你可知,或许我们的孩子正在你的肚中孕育着,可是这一盅药却生生地剥夺了他们成人的权利,剥夺了我为人父的希望,薇儿,你何其忍心?”他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有着深深的痛意。
我看着面前的他,突然有一种泄恨的快感。当初你剥夺我为人母的希望时,可曾想过我也会痛?轩辕无忌,你很自私!
我没有答话,依旧笑得缄默。
他久久凝视我,双拳紧握,似是克制着内心极大的情绪,终于,他缓缓闭上眼,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落寞而去。
我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一瞬间,出声道:“为什么?皇上想知道?那薇儿就告诉你。因为薇儿再也没有办法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痛,那痛,就像是一把锈盾的刀,一刀一刀生生剐在我的心上,让我日不能食,夜不能眠。皇上可知道,当薇儿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化成一滩血水从我身下流出,我的心都碎了,有一刹那,我就在想,干脆自己也随了那无缘的孩子一同去了吧,如此,他在另一个世界至少不会害怕,不会孤单。皇上,真的好痛,好痛,所以,与其还要经历那样的痛,倒不如,在他们尚未在我体内存在前,便绝了一切的可能,那样,我还有孩子,都再不用受到任何的伤害……”我垂首,隐忍着心中的酸涩,却轻颤了双肩。
面前掠过一阵强风,下一秒,我被纳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怀中,龙涎香顿时萦绕鼻间。他紧紧地抱着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疯狂而彻底的,他一声又一声在我耳边道着:“对不起,薇儿,对不起……”
我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原来我演戏的功夫竟以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轩辕无忌说,薇儿,以后除非你首肯,朕都不会再碰你,那药太苦,朕不准你再喝。
轩辕无忌说,薇儿,除非你自愿再为朕孕育麟儿,否则,大嵇后宫绝不会再有任何朕的子嗣诞生。
轩辕无忌说,薇儿,朕不碰你,也绝不会去碰其他任何女人。朕不能为你解散后宫,但朕愿意至此独对你忠贞。
我在他怀中笑得风情而妩媚。
似乎,他真是说到做到的。那日以后,他夜夜留宿我珞薇宫,敬事房的帝幸簿上,除了珞薇宫,再不见其他宫殿的名字。而他,也果真循诺,再不主动碰我,漫漫长夜,他都是搂着我规规矩矩一觉到天明。
他的定力比我预料得要远超许多,即便后宫因为我的专宠已是怨声载道,即便朝前多少参谏“后宫应雨露均沾”的奏折堆积了他龙吟殿的案台,他依旧我行我素,雷打不动,每日准时来我珞薇宫报道,隔日天亮准时离开我珞薇宫去龙吟殿上朝。
我偶尔会心生捉弄,半夜会主动凑上自己的红唇,或是在他耳傍嘤嘤娇吟,或是不规矩地磨蹭他的敏感地带,但他总会一脸宠溺和无奈,将我整个身子纳进怀中,不让我再有机会动弹;过分时他也不过是喘着粗气,双眸蒙上****的狂潮,狠狠给我一个深吻,然后抱着我等待炙热褪去。
每每这时,我的心中总会萌生一种微妙的情愫,似有若无的,飘飘渺渺的,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动容,或者两者皆有。当然,那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突然的滥情。
我在心里划算着,该是时候了却我心中最后的心愿了。
于是,我找了一个僻静的夜晚,待他熟睡后,开始害怕地梦呓,状似身处噩梦,脱身不由。
他果然惊醒,而后焦虑地在我耳傍使劲呼唤着我的名:“薇儿,醒醒,快醒醒……”
我额际冷寒涔涔,惊得一把从床上坐起,扑进他的怀中便是一番大哭。
“无忌,我想我们的孩子,我想他。你将他葬在哪,葬在哪,我想去看他,想去看看他……”我听见我的声音悲恸而无助,一时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情流露。
果然,我听他道:“好好好,明日我便带你去看他,看我们的孩子。”
我在他怀中安然入睡。
翌日,他下了朝后便直接来了我的珞薇宫。
我让翡翠为了换了一袭素净的宫装,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又准备了几碟瓜果点心,和些许香烛冥纸。我悄然走近他身旁,他对我温和一笑,握起我的手,道:“走吧。”
我点头,眼眶就红了。孩子,娘亲终于要去看你了。
轩辕无忌也换下了威仪庄重的明黄龙袍,改着浅蓝色的罗袍,腰系白色玉带,身形健硕,衣冠卓越。
他弃了龙辇,牵着我,穿过长长的宫墙,蜿蜒的走廊,曲折的护城河,琳琅的亭阁,一路行至皇宫最东面的僻静之地。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他对身后的宫人们令道。
“是。”
翡翠将手中的食盒交予到我手上,我便任他牵着往不远处的小花圃走去。
我从来不知道,在皇宫的东面竟还有这一方净土。
不大的花圃里,花团锦簇,枝叶茂盛,嫣红的花朵迎风招展,恰似燃烧的火焰。
在那花群中央,有一座小小拱起的土坟,坟上泥土翻新,应是有专人看守;小坟前立着一块白色的石碑——那便是我可怜孩子的长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