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皇帝为此心身俱疲。因为“无敌战神”司徒大将军的去世,大稽目前尚无适合的人选取代司徒将军的地位,率兵反击。大嵇朝一时黑烟笼罩。
皇太后和皇后闻此讯,匆忙从遥远的五台山赶回大稽京都,帮忙出谋划策。可惜天不逢时,无论朝廷再如何调兵遣将,边疆传回的军报皆是连连战败。
战败的噩耗迅速在民间蔓延开来。一时间,谣言漫天,民心动摇,百姓惶恐不已,收拾家当准备逃亡。同样的,朝廷也处于焦备状态,大臣们心不在焉,畏畏缩缩,议政暂停,毫无建树。
这一个夜晚,珞薇宫里,早早关了宫门,息了灯,皆上床与周公下棋。窗外雷鸣电闪,狂风呼啸,树木苍茫飘曳的影子远远透过依稀的光线,投射在白色的窗户上,显得无比狰狞和恐怖。
我在梦中,看到了数月前烽烟四起的战场,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我的父亲,他骑着一匹雄马,身披战甲,手持战抢,他无畏地穿梭在敌军磅礴的队伍里,奋勇杀敌。战甲被无数的刀枪划破,他的鲜血像山间的瀑布奔涌而泄,他的战马也被敌军刺得伤痕累累,血迹四溢,可它依然载着我父亲在奔跑,不停地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在马身后,一条鲜红的血路随着父亲和他的战马,一直蔓延到远处……
然后,在许久许久以后,当上天也忍不住闭上眼不忍去看下面的一切,当月亮也在为父亲和他的战马哭泣,当星星也不禁为他们祈祷,我的父亲,还有他的战马,终于在无数倒下的敌人身上,渐渐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血路一直延续,直至很远很远看不到头的天边……
“父亲……”我低啜。明明是梦,我却真实地触摸到了泪水的温度。父亲临死的眼神,火烙一般刻在了我心里。那眼里的不甘,那眼里的愤怒,那眼里的绝望,就像咒语一般,囚禁了我的一生。
镜头转换,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她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她无神的双眼满是空白,她手里拿着长长的白绢,然后,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横梁,手一挥,那白绢像有生命的事物,“唆”地一声,缠上了高高的横梁。母亲毫无表情,她慢慢地踩上木凳,将白绢打了个结,接着将她美丽的头放进去,最后蹬脚……
“不……不要!”我大吼,然而声音却像禁锢的囚犯,发不出任何单词。不要,不要,母亲!
我的母亲就这样将她的生命结束了。在她闭上眼的前一秒,我看到了她向我转过来的脸,她的眼。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母亲的世界,那是一个苍白而空虚的世界,绝望、急切和愤怒便是所有的一切。
“不……不要,爹,娘!”我大叫,然后猛地睁眼,“腾”地坐了起来。
“薇儿,薇儿……”有人在叫我,声音很熟悉。
是皇叔!
心里残留着噩梦后的余悸,我转头,看见皇叔担忧的脸。这是我进宫数月里,第一次看见皇叔惊慌失措的表情。突然,心里溢满温暖和安全感,仿佛,他便是我一切的依靠。
我扑进皇叔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然后大哭。
“不要怕,薇儿,皇叔在这里,不要怕,朕的好薇儿……”他一遍一遍,我的皇叔轩辕无忌,整整一个晚上,他就在我的耳边,一遍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跟我说:不要怕,朕的薇儿,朕一直在这里!
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在以后的许多年里,它成了维系我们之间感情,消除误会和仇恨危机的唯一桥梁。
自从那场噩梦,以后的夜晚,奇怪般地,我都会重复那样的噩梦。父亲的惨死,母亲的殉葬……一日一日,我心力憔悴。
不过,更奇怪的是,只要有皇叔轩辕无忌的陪伴,我的噩梦便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整晚无梦,一觉安稳到天明。
皇叔也发现了这一神奇的现象。于是,在以后的夜晚,他总会在我入睡前来到珞薇宫,拥着我,哄我睡觉。再然后,无论多晚,皇叔都会来珞薇宫陪我睡觉。渐渐地,这似乎成了我们之间某种不需言语的默契。再渐渐地,皇叔根本就直接睡在了我的珞薇宫,我们同床共枕,一衾同用,他的龙涎香成了我最好的催民剂。
因为我还小,因为皇叔是皇帝,所以宫里并没有流传什么关于我和皇叔这种怪异相处方式的谣言。而我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皇叔的宠溺,分享他的龙涎香。
随着岁月的流逝,十年的光阴,一闪而过。
这一年,我十六,皇叔二十六。
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三年一度的文武大考,英明的大稽皇帝从中钦点了出色文武状元,并给予他们绝对的权力,武状元挂帅,文状元参谋,率了四十万大稽士兵,开往边境对抗敌国大祈,数月后,大稽凯旋,大祈被打得落荒而逃,重新振作少说也要好几年,文武状元在这次战役中表现不凡,分别晋升至正二品文阁大学士和刑部尚书;又比如,皇叔在这十年里纳了三位妃,两位嫔,和四位美人,后宫日渐充实,二十六岁的他已是四个小王子,三个小公主的父亲;还比如,十六岁的我,越发生的标致,大有倾国倾城之姿,琴棋书画,虽不说精通,却也是皆有涉猎,后宫乃至民间,关于我的流传版本诸多,有待考证,当然,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富足的皇宫生活,奢华与富丽堆砌的皇宫,自然能养出像我这般美丽的可人儿。请注意,后一句,原版出自皇叔轩辕无忌之金口,可不是我自作多情胡乱捏造的!
十年来,我和皇叔依旧同睡在珞薇宫里的大床上。因为他是皇叔,在我心里最尊敬的长辈,就像父亲哥哥一样的亲人,所以,即使这些年里,宫里开始慢慢盛传我和皇叔之间的某些谣言,而我却直接无视。在我看来,我和皇叔之间纯洁无暇,堂堂正正,并不需要理会别人的随意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