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萧逸是不同的。
我重重点头。
手中摩挲着芙蓉凤玉,我想起我十六生辰时的情景。
那时,轩辕无忌一脸神秘将他放进我的手中,眼中满是期待之色。当我看清那玉上的古篆体,值时的震惊和诧异,我现在都记忆犹新。
不大的凤玉上,两面都刻着简单的古篆体,寥寥两行字:朕以天恭,赋此玉以大嵇一半兵权;此玉出,天下兵马唯令是从。
字体旁边,是大嵇皇帝的私印。
而在凤玉的中央,镂空雕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这是大嵇信奉的图腾,寓意雄霸邺临——这便是传说中的大嵇虎符,能号令大嵇一半兵马的大嵇虎符。
而轩辕无忌手中的芙蓉龙玉,便是另一半的大嵇虎符。
轩辕无忌曾经与我说过,他希望给我世间最好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名分。我愿意承认,这一点,他确实做到了。那时,他本想给我后位,只可惜文皇后庾纯氏尚在,而且朝前朝后错综复杂的牵制关系不允许他肆意挥霍皇权,于是,他给了我比后位更重的东西,那便是大嵇一半的虎符。不可否认,我曾经为此动容过。
但,他从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从不知道。
“萧逸,我想用凤玉去集结边境的驻军,去大祈衙门公然将爹救出来。”
大嵇与大祈友好盟书上明文规定,一国子民在他国触罪,他国没有最终审判权,须交还原国处置。
所以,我才会那般胸有成竹地拿出凤玉,以解眼下之急。
“薇儿,我不想你去冒险。或者,让我再想想办法?”
“萧逸,你不会有办法的,别忘了,那是炎媸弘尧。何况,周叔不是说了,他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
“可是……”萧逸的脸上满是挣扎之色。
“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一手抚着微凸的小腹,一手握住他消瘦的大手。
只怕,凤玉一出,萧家我是呆不下去了。轩辕无忌必然会察觉,然后定会闻迹而来,我断然是不会随他回宫的,而我又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那么唯一剩下的,我只能继续逃离。这也许是我为萧家最后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自此,萧家只能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一生里最温暖美好的回忆。
我看着萧逸清瘦的脸庞,心中好生不舍。以后看不到他淡然如风的笑,我的生命定会失去不少光彩吧。
我想,我一定会极其怀念他的笑,还有他清澈、蕴满柔情的黑眸。
翌日,我换下女装,着了男装,我知这一去,必定难回萧家,于是,偷偷在内衣袋里塞了几张银票,又别了一只匕首在腰间防身,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萧逸,直至将他的清眸和淡笑烙印在脑海里,我方在总管周叔和几个府卫的陪同下,赶到了边防守军的营地。
这里一共驻扎了大嵇军队二十万余人,将士们恪尽职守在边境的土地上,为大嵇皇都筑造了一道最坚固的外墙。
统领边城军队的乃是大嵇军功显赫闻名邺临的两朝元老冯石凯大将军,官居正一品。我抵达边城时,却听说,冯将军已率人去了十里外的官驿迎接皇都远来的贵客,而前来招待我们的,是冯将军的副手,左翼前锋赵云将军。
我转念一想,冯石凯虽然威望朝野,但长年驻军边城,我能肯定他不曾见过我,然,驰骋沙场多年,冯石凯的老谋深算可是有名的,我难保他不会循凤玉而猜出我真实的身份。
既然天公作美,他正巧不在军营里,也就更方便我行事了。
我并未与赵云将军寒暄,屏退了一干人等,我直接亮出了虎符。
赵云上前仔细辨认了一番,随即噗通跪倒在地,连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唤了他起身,叫他点了一千兵士,随我赴大祈要人。
赵云是个典型的“唯军令是从”的军人,他二话没问,出了营便给我点了一千精锐之士,随我出了边城,进入大祈。
我根本来不及欣赏大祈的人情风俗,便一路直奔周叔所说的官衙,直闯而入。
我想在炎媸弘尧察觉前,便将萧父救出,然后安然返回大嵇边城。
官衙的县令见我带着大嵇的兵马而来,气势宏大,于是不敢造次,加上有两国缔结的盟文条例,我极是顺利地将萧父从衙中救出。
没有一刻的耽搁,我一声令下:“返。”
然后,我便率了大嵇的一千兵士浩浩荡荡开往大嵇边城。
在大嵇和大祈的边界地带,有一处天然的地势,两边是陡峭的山壁,中间有一条宽约五六尺,长约二十来尺的狭道。
这是邺临有名的地势——一间天。
以一间天为界,一间天往西,是大祈的领土,一间天往东,是大嵇的领土。
而现在,我便率领着大嵇的一千兵士,带着萧父,走在一间天。
方才出大嵇时,我并未觉得此处怪异,但回程时,我无意打量了一下这传说中的“一间天”,心抖地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如果此时,有人从一间天的左右两端出口包抄我们,我不就就等同于闷中鳖,俎下肉,只能任人宰割。
心下这么想着,我不由高斥一声:“加速回大嵇边城。”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直至一身邪魅的笑在我们身后响起,我的心一窒:预感果然是正确的。
“薇儿,好不容易来趟大祈,怎能连我这个故人的面都不见,就如是匆忙离开呢?”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一间天的空中,久久回荡。
我猛地一勒马绳,停止了前进。
缓缓转身,炎媸弘尧的妖孽脸便出现在一间天的西面出口,丹凤眼中闪烁着魅惑的光芒,嘴角的笑足以倾倒世人。
这个祸国殃民的男人!
果然,他还是追来了。
他的身后,是整齐矗立的四支军队,一眼望去,黑乌乌的一片,延伸至远方,但人数不会多于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