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就是我牵肠挂肚的川子?我呼吸困难,手脚冰凉,胸口却像一团火在燃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背影。可他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28床,你家里人来了!”小袁护士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可他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小袁护士无奈地对我们摇了摇头,说:“来了两个礼拜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床上发呆。问他话也不理,也从来不跟别人说话。”
赵晴川轻轻叹了口气,拉着我转到川子脸朝着的方向。看到川子正脸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来一张帅气的国字脸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两颊深陷,面色青白,好像苍老了十岁。一双眼睛茫然看着窗外,没有一丝神采,也没有任何焦点,只是为了看而看着。
“川子,你看看谁来啦?”赵晴川把我拉到川子面前,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川子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把目光聚集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好像认出我是谁了。
“你……来……了?”他的嗓音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喉结不停上下滚动着,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很困难。
“嗯,我来了。”我抓着他瘦削的肩膀,鼻子一酸,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掉在了灰色的地面上。
赵晴川在后面悄悄扯了扯我的衣服,我赶紧用手背把眼睛擦干,拼命忍住仍在奔流而下的泪水。
川子动了动嘴巴,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
“你说啥?”我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上。
“啊!”他忽然在我的耳朵根儿大叫了一声,震得我耳膜一阵嗡嗡乱响。我赶紧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调皮的笑容。
对了!这个把戏我们在高一的时候经常玩,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少了,不知怎么,他今天又想起这个来了。
“川子,你怎么……”赵晴川说了半句,我回头冲她眨了眨眼,她就停住不说了。
“咦?胡老师呢?胡老师上哪儿去了?”
川子说话流利了起来,他四处张望,寻找Jane的去向。我和赵晴川对望了一眼,川子这是——活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沉浸在那个时候快乐的回忆和幻想当中。
“她……她下次再过来看你。”
“你说啥?什么过来看我?我们不是在学校吗?”川子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我这是在宿舍吗?我咋没穿校服?”
他又看着隔壁床那个一直嘟嘟囔囔的人,说:“他是谁?我不认识他!”
川子的情绪激动起来,一边挥舞着胳膊一边大吼:“我这是在哪?你们把我送到这儿来干啥?!”
我吓得不知所措,看着川子青筋暴出的脸,连连后退。
赵晴川急忙抢到川子面前,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说:“川子,川子,你别激动。你现在得了点小毛病,要住院治疗一阵子,等病好了,咱们就回学校,姐亲自送你回去……”
“胡说八道!我没病!山子,你说是不是?!”
我惊恐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好的不得了!我会写作文,会做阅读理解!我会三角函数,立体几何!我英语成绩从来没这么好过!凭什么说我得病了?我没病!是不是,山子?!”川子又是用拳头捶床又是跺脚,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
我缩在墙角,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说话。
川子“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他双手紧紧抓住防盗窗的铁条,发狂地用力摇晃起来,一边摇晃一边大叫:“凭啥把我关在这?让我出去!让我出去!”那铁窗几乎都要被他掰断了。
小袁护士吓得赶紧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说:“你们看着他点儿,我去叫人!”
赵晴川和我急忙一左一右想拉住川子,可没想到他虽然瘦了那么多,力气却还是那么大,两个人都拽不住他一个。我们只好不停地安慰他。
“川子,你别着急。咱们先在这儿住两天,很快就好了,马上就出院。”
“川子你放心,你好好治,很快就能回学校了,到时候落下的课我给你补上。没事儿的。”
说着说着,门突然“轰”地一下被撞开了,冲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士,有男有女,值班的护士也赫然在列。他们一拥而上,抓胳膊的抓胳膊,拉腿的拉腿,三下五除二就把川子按倒在床上,川子挣扎着,扭曲着,就跟那天在校门口一模一样。
其中一个女护士给川子的胳膊上扎了一针,注射了一管透明液体。川子“啊”地大叫一声,艰难地抬起脖子,绝望地看着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