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做官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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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散馆考个好成绩

由于穆彰阿清早就跟随皇上去了天坛祭天,所以并未在府中。曾国藩和众人一道,抢的其实是第一个给穆相拜年的彩头。他先和门人打了招呼,就和大伙在花厅等候。由于职位低卑又来来人不太熟悉,曾国藩只站在门前驻足玩赏,直到过午,才听锣声响动,原是穆彰阿回来了。

“老胡,你叫人赶快把万岁爷赐的‘福’字供到正堂,下午叫王家裱铺来人裱好。”穆彰阿下轿先吩咐了几句,来到茶厅正看到率先站在门前的曾国藩:“涤生几时来的?”

“老师过年好,学生是早上到的。”曾国藩做揖行礼,跟着穆彰阿往后走,就听穆彰阿道:“从圜丘回来正赶上皇上赐宴,就到了这般时候。”他又和众位官员打了招呼,才领着曾国藩到了内书房坐定:“说起来时日过得也快,再有几个月就要散馆考试了吧,准备得如何?”

“让老师费心了,连日来学生一直在备考学习,翰林院也每日都去的。”曾国藩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穆彰阿听罢点了点头:“嗯,以你之才学我自放心,也不必太过于紧张。散馆是朝廷取仕之道,就要看看你们这三年可否用心。我听说你每天都学到深夜,甚感欣慰,也不必过于着急,身子骨还是要紧的。只有身体支撑得住才能为朝廷出力嘛。”

“老师训导的极是,学生定要身体力行,想着为朝廷尽忠。”说着曾国藩取出窗课本子递上道:“这是学生近来的窗课诗作,请老师得暇给予指点。”

“好啊,涤生如此谦逊实让人欢喜。”穆彰阿接过本子放到条案上,又和他闲聊了几句。曾国藩知外面候见的人多,也不敢耽误,遂起身告辞。眼见着离开穆府,才在附近寻了饭铺吃了点东西,在怀中掏出纸稿,按昨夜写的人员名单依次登门拜年,如此一来就忙过了大年初五,直到初六早上才重新前往翰林院修习。

庶吉士亦称庶常,名称源自《书经·立政》篇中“庶常吉士”,是朝中专门培养新入进士的所在,通常学习三年。只有期满考试即“散馆”合格后才有资格正式委任翰林院编修待职成为翰林。自明代英宗朝中以后有不成文的规矩,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故此庶吉士号称“储相”,皆有机会平步青云,但前提是“散馆”的成绩自要说得过去。

曾国藩之前入翰林进庶吉士后忙着交朋结友,谈诗论文,实际上并未真正学习几天。至此才有机会闭门攻读,也加上庶常馆教习孔继勋对曾国藩的文章颇为认可,实常小灶于他,故曾国藩渐感学业斐然,恍然已至四月,北海浮冰融化,丝丝春风袭来,北京城方始迎来盛春初夏。

待过了端午后几日,一众庶吉士已得知将于十七日举行散馆考试。无论是试前学习还是试后引见,皆是此生最重要的一环,大家都用尽了平生所学与京中关系以博得个好名次。曾国藩则除了学习外并未另行走动,只抱着顺其自然般参加考试便了。其实这也非他本意,一来他在京中所依仗者无非穆彰阿与劳崇光两人,此时既他们都已去过也就不用再行繁琐;二来与富庶之士不同,曾国藩此刻囊中羞涩,连租房吃饭的钱都自紧张,那有闲钱上下打点?三者他自感胸有成竹,断不至名落孙山被贬戍出翰林做个县令,故倒也安然。

到了四月十七这天,曾国藩早早就来到翰林院,由教习孔继勋带领下先拜了皇上和孔子,才进庶常馆进行散馆考试。钦命题目是一诗一赋,其中赋题是《正大光明殿赋》,要求以“执两用中怀永园”为韵做赋;诗题是:《人情以为田》,要以“耕”字为韵做诗。曾国藩算是此中老手,素日与同年同乡会文论诗做的就是此道,于是不假思索地一气呵成,但觉虽不算一等一的好文章也必能得中,于是交卷离场,心情也自舒畅。

回到万顺客店时已过申时,刘蓉、郭嵩焘和欧阳兆熊三人都正等他消息,见曾国藩面带喜色就知文章不错,郭嵩焘笑道:“相必涤生此番必能夺魁,留得翰林院了?我还有另外一个喜事告之。”

“有劳诸位费心,虽然已勉力应答,但成绩优劣还要看我的造化,翰林院人才济济,夺魁之言万不可提起。不知筠仙还有何喜事相告?”曾国藩谦虚地摆了摆手问道。郭嵩焘点头道:“我前日去了千佛庵,性镜大师说你之前住的房子已丹垩一新,价钱不涨,随时可搬。”

“这倒是好事,待散馆成绩出来后就可搬过去住了。”曾国藩说着收拾停当,与三人出去吃了会儿子酒方才回来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急着赶到翰林院听消息,就见孔继勋正和庶常馆和几个同年学生站在门口聊天。见曾国藩过来,笑道:“伯涵,你这次可以请客了?”

“是,敢问老师何事让我请客?”听孔继勋这么一说,曾国藩心底的一块石多少落了下来,心想既孔老师这么说那我应该通过了才是,果然就见孔继勋哈哈大笑,对身边的几个同年道:“你们看,偏得这曾伯涵如此小气,散馆取了二等十九名还自想做铁公鸡。我告你,若不请我,这个翰林院检讨定让你做不成。”

“如此说来我真是翰林院检讨了?”曾国藩喜不自胜,立感浑身上下一阵阵的颤栗,耳边嗡嗡直响。就听孔继勋点头正色道:“票拟已经递上去了,是吏部的意思。旨意在引见前自然不会下来,只要你到时不出大错,断是跑不了的。”

“多谢老师!”曾国藩知道孔继勋与潘世恩交好,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错,遂高兴得一躬到地,不迭声也和几位同年客套,定了吃酒请客的时间,又说了会儿话才赶回万顺店给刘蓉等人报喜。

“这下就待吏部引见请旨赴职了吧?”刘蓉也替曾国藩高兴,对郭嵩焘和欧阳兆熊道:“晚上咱们三人做东,给涤生庆贺,到翠屏楼弄个席面。”他知道曾国藩囊中羞涩,就想故意拉上郭嵩焘和欧阳兆熊一起会账。谁知郭嵩焘也深解其意,笑道:“不用你们,今天晚上我请客便是。”

“那自然好,我等坐享其成。”刘蓉正要往出走时忽见曾国藩面现痛苦之么,蓦然间呼吸似乎也急促起来,他忙扶住曾国藩问道:“涤生,身体可曾不爽?”

曾国藩这几天一直感觉不甚舒服,浑身乏力又有些胸闷心短,本来是想着连日操劳散馆考试的事情太累,完事沉沉地睡一觉就好。谁知这会儿连气都快出不来了,继尔突然大口大口地咳嗽起来,欧阳兆熊见状忙倒来开水让他喝了几口,又扶他回房躺下才稍好一些。可没过多久,曾国藩又咳嗽起来,这次痰中竟带着些许血丝。

“涤生……涤生,你可好些?”喂了曾国藩几口水,虽明看到曾国藩咳嗽不止,刘蓉却还是期望着他能说出舒服点的话。可此时的曾国藩就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全身的劲力都用到了咳嗽上。正彷徨无措间,欧阳兆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孟容,请借一步说话。”

刘蓉和欧阳兆熊来到门口处,才见他面色凝重:“我刚才给涤生了号了脉,发现他弦脉小而皮寒,细小无疾,观其头身皆有微汗,浑身潮热而不退,实乃肺痨之症。”

“肺痨?”刘蓉被欧阳兆熊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这肺痨乃不治之症,怎会让涤生患得?正寻思间只得店外一阵喧哗,接着走进两个人来,却是程卜和舅父吴廷栋。

“吴大人,你这是从何而来?”

吴廷栋奇怪地扫了眼脸色晦暗的刘蓉和欧阳兆熊,沉吟道:“我与程卜去南城看朋友,路过此地就想过顺道过来看看涤生,你们怎在这里说话?”

“涤生刚才病倒,我正在与欧阳世兄探讨病情。”刘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病了?”吴廷栋脸色一变,继而转身就向屋里走:“我去看看。”说着话已来到曾国藩塌前,此时曾国藩早已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翻开曾国藩的眼皮看看了,又探出三指试试了脉搏,惊道:“怕是痨病,这可遭了。”

“吴大人,难道肺痨真的无治么?”至此刘蓉方知吴廷栋原来也精于岐黄之术。但见吴廷栋微微摇了摇头道:“难啊,这肺痨之症除非我世祖配制的‘九阳丹’可治。”

“不知令世祖现在哪里?”

“他早已去世,这‘九阳丹’的配方亦已失传,只我家中还留有几颗,只过不远水不解尽渴而已。”吴廷栋站起身,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就听身边的程卜突然说话了:“舅父,我知道有一人可救涤生。”

“谁?”

“去年外甥病重,涤生曾去海淀镇寻医仙陈勇给我治病。后听涤生说这陈勇对世间疑难杂症无一不精,尤擅痨病。如若能寻得他来定当可救涤生性命。”

“这……”吴廷栋是儒学大家,一生以孔子门生自居,又略通岐黄之术,实不相信一切杂学。此时听程卜说有医仙可治世间所有疑难杂症,就先存了“妖术邪法”的念头在心里,对找他来治曾国藩的病怎能相信?只是眼前除了程卜外,还有欧阳兆熊、刘蓉、郭嵩焘等人也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发话,故这一句“此等邪佞之人断不可信”的话就没说出来。

欧阳兆熊在旁察言观色,早已看出吴廷栋心存疑虑。他真怕此人不慎说出不去找陈勇的话来失了救曾国藩的机会,便抢步上前答道:“不如我去趟海淀找陈勇过来可好?”

“也好!”吴廷栋勉强点头道:“涤生的急痨不能久拖,匏叟可速去速回。”

“好,我天亮之前必回,此处亦请吴大人多多照看。”欧阳兆熊说着踅身出屋,向高掌柜借了匹无鞍的秃马,纵身出屋,消失在茫茫的衣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