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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起共享死亡的人 (2)

出发的那天,马学病开着车先去接我们,我们再一行去市场买了水果、水、方便面、锅碗瓢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汝南一脸兴奋地说:“我们可以在荒郊野外野炊。”

那天的天气很好,李汝南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和余小烟坐在后面。刚上路我们的心情都很高涨,有说有笑的。车顺着公路飞驰着,路两边的风景飞快地向后退着。我看着外面的一切,幻想着车行驶在一个女人光滑的手臂上。余小烟打开窗户,田野上的风带着泥土的芬芳吹进来,我有些昏昏欲睡,躺在余小烟的腿上睡了过去。

后来我被一阵争吵声惊醒,车停在路边,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丘陵间。

我问余小烟,“车怎么不走了?”

余小烟摊开手说:“我们迷路了。”

马学病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说:“我记得好像是这条路呀。”

“刚才我们来过这了。”李汝南指着路边的一棵大槐树说,“就是这棵树,半小时前我们就从这走的。”

我问:“有指南针吗?”

大家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我,我自觉地说:“我下车看看太阳去。”

我走下车,丘陵中四处游荡的风把我整个人吹起来。我抬头看见太阳挂在南边的天空上,然后又四周看了一遍,整个丘陵间就这一条蜿蜒曲折的公路。这条公路也不宽,路两边是大约十几米的悬崖,悬崖里杂草丛生。我很纳闷马学病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了,我在路边小了个便然后再上车。

坐上车,大家还在注视着我。

李汝南对我说:“我们现在这是往哪个方向去?”

“应该是往东走,太阳在南边。”

突然,马学病恍然大悟地说:“我带着地图,在我包里。”

余小烟说:“早说呀你。”

我们在包里翻出地图,不看还没关系,一看地图大家都有种要把马学病踹下车扔进悬崖下的冲动。我一看,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世界地图。

“你怎么带世界地图呀?”李汝南又气又觉得好笑地说,“难不成你想周游世界?”

马学病看了眼地图确信是世界地图后不好意思地说:“我拿错了。”

李汝南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在这里过夜?”

“我们再走走看。”说着马学病发动车沿着眼前的公路行驶。在行驶中我一直关注着路边,希望能看到一户人家,结果很让人失望,茫茫的山岭上只有零星的松树和裸露的岩石,没有一丝人烟。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我们不由得紧张起来。车还在路上行驶着,马学病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整个车厢里气氛十分凝重,没有人说话。在过了一个山头往下行驶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车身一震,车身左右晃动了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

我们下车后发现一个轮胎爆掉了。

我问:“有后备轮胎吗?”

马学病摇摇头。

“这可怎么办呀?”我们四个人看着瘪掉的轮胎发呆。就在我们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余小烟看到路边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上面有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补轮胎,前方四百米路北。

看到这个牌子我们就明白了,我们这是中了埋伏。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推着车往前走,还好都是下坡路了。在我们推着车往前走的时候,一辆载人的摩托车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摩托车上的人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一边往地上撒着什么东西。

余小烟对那人伸出中指。

我跑过去一看,路面上都是图钉。

一开始我们的流浪之行就很不顺利,先是我们在丘陵中迷路了。迷路这事情起初也不能怪马学病,因为我们也是为了省下过路费才没走高速公路的,可是这山间小公路上连路牌都没有,走着走着我们就不知道走了多少公里,身处何方了。一般情况下我们可以根据时间和速度换算出走了多少公里,可是这辆二手面包车的显示器坏了,再说在这迂回的山路上行驶,就算知道走了多少公里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我们迷路了。本来我们可以看地图的,可谁知道马学病带的不是省级地图而是世界地图,我们只看到山东在世界地图上是一个烟头般大的东西,没有任何的道路标志。李汝南开始把这一切怪罪在马学病身上,如果你不买这破面包车,我们搭车的话就不会出现迷路的情况,就算迷路了你只要带着省级地图我们就会走出去了。既然你决定要开着这辆二手面包车,起码你也要准备一个后备轮胎吧,我们这是在流浪而且走山路这就相当于山地拉力了,本来车的装备就不好,你还不多做些准备工作。

我和余小烟觉得李汝南说得很有道理,便拍手称赞。

马学病在驾驶室里握着方向盘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根本没听见李汝南的责怪。

我推着车看着天色不由得担忧地说:“看来我们今晚要在野外过夜了。”

余小烟说:“盼望的就是这样的氛围,荒山野岭刚好野合。”

我们终于到了修轮胎的地方。路边支起一个简陋的棚子,路上竖着一个木头杆子,上面挂着一个废旧轮胎作为招牌。棚子上落满了灰尘,我们下去敲门,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摩托车从外面开进来。车上的两个男的就是刚才沿着路面撒图钉的人。

开车的男青年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车技(我认为他是因为看到李汝南和余小烟在场才这么炫耀的,众所周知李汝南和余小烟都是很美好的女性,一般男性看到了都会头脑发热的),在我们面前来了个急刹车,用右脚撑住地,车的尾巴来了个漂亮的龙摆尾,车轮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弧线。除此之外我们还看到,坐在后面的人被摔了出去,一头扎进路边的悬崖下面去了。

马学病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同伴掉悬崖下去了。”

男青年回头一看发现没人,然后跑到路边喊道:“大哥,大哥。”

悬崖下面传来声音说:“快拿绳子把我拉上去。”

男青年跑进屋里找出一团麻绳,把绳子全部扔了下去。

“我操,”悬崖下的人喊道,“你脑子进水了,谁让你把绳子都扔下来的?”

“太激动了我,”男青年说,“要不你再给我扔上来。”

大哥又把绳子扔了上来,男青年抓住绳子吃力地往上拉。

“你妈的,快点拉呀。”悬崖下的大哥气急败坏地喊着。

“你再唧唧歪歪我就松手了。”男青年忍无可忍地说。

“别松手,我错了,”那位大哥识时务地说,“千万别松手,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了。”

见状我和马学病也上去帮忙,一会儿把那人拉了上去。上来之后那个大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抽了男青年一耳光,“你怎么开的车,差点摔死我。”

男青年站在那没说话。

那位满身杂草的大哥看着我们说:“车胎爆了修车?”

我们点头。

余小烟站出来说:“我们看见是你们撒的图钉,你应该给我们修车的。”

那人说:“不瞒你们,方圆十几里地就我们这一家补轮胎,那图钉是我们撒的又怎么样。”

马学病指着那人说:“你这也太缺德了,道德败坏呀。”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人说,“我这是靠山吃山,我吃的就是这口饭。”

我拉着马学病说:“别跟他在这叽歪了,赶紧让他修好车,我们还要赶路呢,不然我们天黑之前就出不去了,我们没选择的。”

那人看着我说:“你说得很对呀。”

马学病问:“补胎多少钱。”

“五十,”那人说,“不讲价的。”

余小烟说:“那车胎再让图钉扎了怎么办?你撒得满路都是图钉。”

“这你不用担心。”那人说,“我就撒了四百米,这四百米你靠路北面走就碰不到图钉。”

李汝南说:“你干这缺德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刚才差点掉悬崖下面摔死,”余小烟说,“那不就是报应呀。”

说完,我们四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人看了我们一眼说:“干什么都是有风险的,没有风险哪里有回报呀。”说着从屋里拿出器械把车的轮胎卸了下来。天空中飞过一群麻雀,我看着它们从我的头顶上飞过去,飞过另一个山头不见了踪影。

重新坐上车,我们都意气风发。车接连翻过两个山头,路越来越平坦。夕阳西下,我们打开窗户看着天边的云彩大呼小叫。我们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仿佛车会在这条路上没有尽头地开下去,我们还会翻越好几个山头,在路边植物的陪伴下享受这清新的空气。

余小烟说:“不会再出什么状况了吧。”

我说:“该出的状况都出了还能出什么状况。”

“那可不一定,”余小烟说,“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那你说会是什么?”我问余小烟。

余小烟想了想说:“比如说没汽油呀。”

马学病看了看油箱的指针说:“遭了。”

我说:“不会这么巧吧。”

“真快没油了。”马学病说。

“你预备了汽油没有?”

“预备了。”

“那就好。”我们三个的心落了下来。

“预备了就好了。”马学病说,“一会儿就走不动了。”

我们把车停在一个路边,准备晚上在这过夜。黄昏已近,马学病爬上山头冲我们喊:“这里有块平地,我们就在这安营扎寨吧。”

余小烟说:“这地方晚上不会有狼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说,“狼早就进动物园保护起来了。”

“那万一还有呢?”

“狼都怕火,我们晚上点堆火就成了。”

“我可不想让狼给吃了,”余小烟说,“这也太冤了。”

“你就当天葬,西藏人都这样,把死人的尸体放在野外等秃鹰把尸体吃光。”

余小烟说:“那是人已经死了,被吃了也感觉不到疼痛,我这是活得好好的被生撕活剥了。”

“那你放心,”马学病插嘴说,“我在狼吃你之前先把你杀了。”

马学病负责搭帐篷,我去周围找了些干草和枯树枝准备晚上生火,李汝南和余小烟拿出食物餐具准备晚餐。这时候才发现我们准备的吃的很有限,一人只能吃一袋压缩饼干,水也要限量喝。

天一黑,我们各自进了帐篷。天上没有月亮,空旷的荒野中只有火堆发出的光亮。躺在帐篷里,余小烟例行公事地先给我讲了一个略带黄色的故事,故事梗概为:有一天,一个女人哭哭啼啼地去寺庙里找一个和尚倾诉衷肠。女人说:“我被人强暴了。”

和尚便问女人:“是怎么强暴你的?”

女人把怎么被人宽衣解带等过程叙述了一遍,然后和尚根据女人叙述的步骤把她也强暴了,然后问女人:“强暴你的人是这样对你的吗?”

女人说:“是的。”

和尚说:“那这样不是很舒服吗,你为什么要哭呢?”

女人说:“因为完事之后那人说他有艾滋病。”和尚听了之后崩溃了。

余小烟讲完之后问我:“有反应吗?”

我说:“没有。”

“要不我再讲一个。”

“算了,”我说,“还是循序渐进吧。”

我们一起看着漆黑的天空,如同被人泼满了墨汁的纸张。空旷的野外除了枯木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寂静无声。

余小烟问我:“有外星人吗?”

我说:“应该有吧。”

余小烟又说:“那万一外星人来了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我说,“我们代表地球人欢迎他们来我们这做客,如果他们有手,我们就和他们握手致意,希望我们双方能和睦相处。”

“那他们要是不和睦呢?”

“那我就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和平是宇宙发展的必然趋势,倒行逆施终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我们要珍爱和平。”

余小烟趴在我胸口上说:“他们肯定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那我们就躲在帐篷里不出去,”我说,“不理他们。”

火快没了,余小烟对不远处的帐篷喊道:“姓马的,火快灭了,添点柴火。”

我们躺在帐篷里接吻,抚摸着彼此的身体。然后我们心满意足地开始讲述自己的梦,我和余小烟把各自有生以来最有意思的梦交替地叙述着。我们的梦有个共同点,都梦到了飞翔和游泳。因为我们都不会飞,也都不会游泳。弗洛伊德把梦的实质理解为:“梦是一种愿望的达成,它可以算是一种清醒状态下精神活动的延续,是由高度错综复杂的智慧活动所产生的”。

余小烟的梦:

1号,血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