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鞍山的脚步近了,我知道妈妈的打算,也相信妈妈的能力,我的心是欢心而雀跃的。
奶奶也是知道妈妈要离开的,但她认为与妈妈一起离开的人里一定不包括我。
她或许认为,光凭妈妈自己一个人的能量是绝不可能带着弟弟和妹妹,还带走我的,所以奶奶也就没有当回事儿。
只要妈妈不带走我,奶奶的计划就没有被破坏,奶奶就会觉得一切相安无事,一切都运筹在自己的手中。
等姑姑他们家顺利地过起来,叔叔也顺顺利利地成了家,奶奶就会彻底地摆脱对爸爸的经济依赖,再把我撰到手里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我的命运极有可能是又一次被她无情的抛弃,就如同我已经被留在了奶奶身边,却又被她送到了王奶奶家一样。
加之,我已经被她养成了各种不良的习惯,再想要正正当当地在社会上做人已经成为了不可能,只能在社会最底层挣扎、嫁人、自生自灭罢了。
妈妈仿佛看到了我的命运一样,不甘心就这样把我的一生毁了,奋力地、不遗余力地、想尽一切办法地从奶奶手中捞着我。
现在看来,这之中的辛苦和付出竟比警方解救被拐的儿童还要费尽心机和惊心动魄。
因为这里面道德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一道坎,警方根本不会面临这个问题。
孝顺是奶奶掐在手里的一张牌,对付爸爸百分百好使;同情被抛弃的离婚者是奶奶掐在手里的另一张王牌,面对不知底细的人民群众,煽动他们的同情心为奶奶所用是奶奶百用百灵的灵丹妙药;再加上奶奶惯会的装无辜和装可怜的伎俩,博得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同情和拥护竟成了小菜一碟。妈妈想要名正言顺地把自己的女儿从奶奶身边带走,是万万做不到的了。
否则,她当初又是凭的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妈妈把我留下来的呢?否则,也不会发生当初刚刚满月的我就在众方舆论和爸爸的无能的压力下被奶奶如意的扣留下了,做了她三年的人质了。
妈妈做月子的这段时间,我依然被奶奶定时、按时地送到了幼儿园,所以和妹妹接触的机会就少多了。
我虽然知道了、也看到了可爱的小妹妹,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她的情感就不像对小弟弟那样来得热切和期盼。
妹妹给我的感觉就是自自然然,她自自然然地来到了我的身边,自自然然地成为了我的妹妹,成为了我们一家人瞩目的对象。我也好奇并关注她,有时逗逗她。我对她并没有嫉妒,没有生气,或者说没有任何其他的杂念,如水一样。
我只知道维护她是我的本能,谁要是来欺负我妹妹,我可是不能绕他的。
我不知道我的这种状态是不是奶奶有意安排的,是不想让我太亲近妹妹?
还是,那时候我本来就家庭观念淡薄,圈儿里感不强,要让我再重新爱上我心里之外的任何人确实是很难的,即使那个人刚刚出生,纯净如婴般可爱?
还是,我已经孤独之后封闭的心已经再难为谁打开了?
老姨在妈妈住院期间白天照顾妈妈多一些,后来妈妈出院回家坐月子了,就没有再来,仿佛放心将妈妈交给奶奶照顾一样。
妈妈月子结束的那几天,火车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不正常买票了,火车正常停车,乘客也正常可以下车,但是几乎没有可能购票上车的了。
妈妈在家里坐月子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儿,但是姑姑是知道这个事儿的,告诉了奶奶,就是没告诉妈妈。
妈妈的月子结束了,老姨又来看妈妈了,那天是星期天,当时还只有星期天是休息日,我正好没有被奶奶送去幼儿园,妈妈灵机一动,就要借此机会收拾东西让老姨帮她带我们离开。
当奶奶知道妈妈也要带我离开时,来劲了,不依不饶地就是不放我离开,美其名曰:“大孙子,老儿子,奶奶的命根子!”
一贯好脾气、不生气、不驳斥奶奶的妈妈这时气得直接就哭了,哽咽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怎么把我的孩子带的?又偷、又懒、又胆小还虚荣、不顾家,你纯粹是把我女儿当人质来要挟你儿子给你钱、当粮票给你们盲流子的小叔叔提供口粮、当高级玩物供你们一家人蹂躏、搓劲、抛弃和玩弄,想吓就吓、想踢就踢,你还说什么命根子?你用良心说话,你用心爱她了吗?为她的将来考虑了吗?我再不带她离开,你们就将她给毁了!”
奶奶自知妈妈说的话一点儿没错,也没法辩驳,只有迅速地离开家找姑姑去帮忙了,就如同三年前那个时候奶奶找何纯正的姑姑当同盟者帮忙一样。
妈妈趁着这个时间加紧收拾,本来来的时候带着的东西就不多,这回只是又多加了照顾妹妹要用的尿褯子罢了,奶瓶子都省了,因为妈妈自己有奶可以喂。
我的东西一个都没有带上,我也全然不要。妈妈抱着妹妹,我领着弟弟,在老姨的带领下,我们匆匆地离开了奶奶家,奔向了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妈妈才知道这几日站里不买票,只下不上。
无奈,妈妈只好和老姨领着我们在火车站里等着、蹲着,就像滞留在火车站里的难民一样,期待着车站重新卖票离开的日子。
那边,估计着奶奶找到了姑姑被姑姑劝住了,因为姑姑早就知道了火车站不买票的消息,所以,也就没让奶奶急于追过来,就以为,这边妈妈肯定走不了,到时候一定会又灰溜溜地回到奶奶家的。
就这样,妈妈和老姨带着我们三个兄弟姐妹滞留在了火车站,妈妈知道一定不能带我们回去的,否则就再难有机会将我带离鞍山了。
妈妈在候车室里等车的时间里,妈妈的脑袋极速地飞转着想着各种可行的办法,怎么才能顺利的离开此地?
时间一分一分的度过,就在我们计划乘坐的那列火车进站前半个小时左右,妈妈看到了火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出来巡视了,妈妈可怜巴巴地对走过来的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男工作人员说:“同志,我们是从东山里出来的,到了这里才知道这几天不买票啊!回是回不去了,就只有坐在这里干等了,等你们卖票的那一天。你看我们这里,我还带着我的三个孩子呢,这个才刚刚满月,这要是在这里住上一晚上,孩子还小,哭闹和拉屎撒尿什么的也多有不便,吵到你们了你们可别太嫌弃啊!这里先说声对不起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哎,要不,您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啊?”
那个比妈妈还小的年轻男子看到我们这一群五人,感受到了我们滞留在火车站的决心,感觉的确很棘手,皱着眉头说:“你先别着急啊,我一会儿跟领导说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想个办法!你们要坐哪列火车,到哪里去啊?”
妈妈一听有戏,就报出了我们的行程,千言万语地拜托和千恩万谢以后,那个男同志都被妈妈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个工作人员离开后,我们又继续默默地等着。
火车终于进站了,妈妈的心也提了起来,我们都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我拉好了弟弟,妈妈抱好了妹妹,老姨也拿好了随行的包裹。
那个工作人员终于又出来了,冲妈妈一挥手,妈妈赶紧领着我们涌过来,他给妈妈快速地用笔补了两张软纸火车票,就让妈妈上车了。
身后根本没有多少滞留的旅客,也就没有收到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我们顺顺利利地、平静地登上了我们的列车,一路向南而去,离开了我郁闷的伤心地,回到我已经记忆模糊了的家。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惊心动魄?简直堪比胜利大逃亡了。
妈妈走后,奶奶肯定在家里气得跳脚,奶奶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就不知她还将设置怎样的难关等着我们未来去闯呢!
现在想来,真说中了,但当时只觉得逃出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