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顿，似爱似恨，纠结不清……
听着公孙弘毅那几乎拼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熟悉的名字，方轻画的身子居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公孙弘毅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从来不会这般竭斯底里喊自己的名字……他现在的状况是不是真得非常糟糕？
方轻画身旁，百里无涯无声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低语一声：“轻画。想哭，你就哭吧！”
随着百里无涯这话出口，方轻画那双木然的双眸里，忽而便是落下泪来。大滴大滴，滴落在东山之巅松软的泥土中……
“轻画……我的心，你知道的！”公孙弘毅久久凝视着她，毫无血色的唇角再一次溢出大口大口的血沫。没有想到，到最后，自己复国不成，还是败在了澹台镜明的手中……
方轻画不语，只是那不住滚落的泪水渐渐润湿了狭长如羽的睫毛……她知道，她自然知道公孙弘毅对自己的感情不浅，但是，就算是感情不浅又如何，在关键的时候，他舍弃了她，在关键的时候，他蹦出来跟她对着干！
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轮番上阵，让一向不动声色的方轻画亦是情绪不断起伏……
“你是如此优秀，”公孙弘毅苦笑一声，声音落落寡欢，随即眼神在澹台镜明与百里无涯身上缓缓飘过：“他们是如此优秀……”顿了一顿，公孙弘毅咳嗽一声，语气愈加虚弱与绝望：“如果，我一直寄居在百里阁，如果……我一直只是一个亡国的少主……。我又怎么配站在你的身边……怎么有资格去追求你……。”
公孙弘毅的话语已是越来越虚弱，隐约已是强弩之末……
公孙弘毅的话，每一句都像是重锤落在方轻画的心头，让她的心一颤再颤，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公孙弘毅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复国，都是为了能够重新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却从没想过，他执意要选择复国，执意要跟自己对着干，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轻画，你知不知道……”公孙弘毅忧郁的眸子渐渐被泪水沁满：“我会跟你对着干，只是因为……我自卑！”
最后三字喊出，公孙弘毅苍白无血色的唇忽而一张，一口浓血再一次冲破牙关，噗的一声溅落在地。
“弘毅……弘毅！”木然的双眸里水光盈动，贝齿紧咬着朱唇，甚至已经咬出了血来，方轻画却犹自未察。在听到公孙弘毅那一席话之后，她的心忽然就难过的要死！千肠百结，好不心伤！
看着方轻画这般，离公孙弘毅不远的澹台镜明无声地蹙了蹙眉头，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子一心想要复国，居然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轻画……。
剑眉深拧，澹台镜明无声地摇了摇头，他的轻画啊，不过才九岁而已，怎么就能将世间优秀男子全部迷到这种程度……。
“轻画。”百里无涯捏了捏她的手掌，淡淡道：“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在方轻画心头乍响，让她的眸子更是蓦然收紧……覆水难收，的确，今日自己已经将公孙弘毅算计于股掌之间，已经将他逼到了绝地，他们之间还会有转圜的余地么……还有转圜的余地么！没有了！这一刻，方轻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无着无落，空虚落寞。
“好一个覆水难收……”公孙弘毅仰面一声长笑，笑声悲怆而苍凉：“百里无涯，你可真是够朋友！”
百里无语勾了勾唇角，冷冷盯着公孙弘毅那一张透着绝望的脸庞：“从你们伤害轻画那天起，我百里无涯就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声音淡漠无情，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公孙弘毅已经伤痕累累的心扉。不错，伤害轻画的事情，他做的太多太多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轻画原谅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轻画容纳自己……
忧郁双眸里凄凉的味道像是月色一样弥漫而开，公孙弘毅环眼望了望已经被丰烟国将士剿灭的邕宁国余党，再望了望近在咫尺却无法看清自己一眼的方轻画，缓缓闭上了眸子，两行清泪，顺着他煞白的脸缓自滴下，书写着以种难以言说的绝望凄美。
望着公孙弘毅这般样子，饶是百里无涯一向自诩冷漠无情，心里也不由有些动容。这时候，他倒是有点儿庆幸轻画的眼睛瞧不见了，若是公孙弘毅这般表情被轻画瞧见了，只怕她的内心又会添很多的内疚与不安吧？
“公孙弘毅，邕宁国余党已是尽被我等所诛，你的大势已去。”离公孙弘毅不远处，澹台镜明黑眸一沉，缓缓开了口。
公孙弘毅笑了笑，苍白如纸的面上挂着些许淡淡高华，无声地抿了抿唇角：“不劳八王爷提醒。”他的话语极淡、极轻，好似梦呓一般，又似一个高傲的贵族终究走上了末路。
“你的面前，有两条路。”澹台镜明轻轻挑着唇，冷然又道：“死，或者被废。你选。”
听着澹台镜明指出来的两条路，公孙弘毅讥诮地勾勾唇，笑了：“我有的选么？”
被废？想他曾经的大华少主落到如此田地已是狼狈至极，若是再被废了，自己还有什么脸行走于世？
“那，便请便。”澹台镜明无声地笑了笑。目光倏忽阴沉如海，目光冷冷盯上公孙弘毅。
在澹台镜明这好似刮骨般的眸光注视下，公孙弘毅坦然一笑，月白衣衫翩然一动间，便是转向了那深不见底的山崖，优雅从容地迈了下去……。大华王族血脉，便是死，也不能任他人侮辱半分！
本来被百里无涯紧紧拥着的方轻画，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也是意识到了公孙弘毅的动作，脸色一变，却是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不要！”
一语毕，方轻画一把挣脱百里无涯的怀抱，便是要奔向那悬崖，想要拽住公孙弘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