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对面一只榔头，一个被砸碎的土地公泥塑雕像。
泥塑内空，挤挤攘攘被塞得没一点多余空间。一个牙套，呃，换个说法，是死人骨的上下牙齿骨，被从一堆白生生玉润润的骨头中挑出，单独放在土地公边上。
是被南烟伺候得极为满意的阿骨打，经过一番试用满意后，将它自己整个儿骨架，正式打包通过逆风快羽邮寄到南烟家！
南烟耷拉下脸，尼玛，一小段都已经足够，如今一大坨。她又不是医学生，万一家里来了客人，她怎么解释这里有着一整付完整无比的死人骨架？！还有啊，她真是讨厌透了这种一拖几死皮赖脸上门的方式。
南烟并非纯良，但对于这种非自然力现象的东西，她真正是有其心而无其力。
不过现在有个好处，阿骨打整骨头送上门。以前南烟单方面以声音沟通，现在可以双方面进行。阿骨打可以用牙骨直接发声和南烟沟通。
阿骨打已经整整千万年没有与人对话，对于南烟这个无意中被自己择中的神侍，它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并不宽敞的客厅里，打字机节奏般牙齿骨嗑响，模拟人声说话。能再次与人沟通，阿骨打看来十分激动，它啰啰嗦嗦讲着自己被深埋荒山野岭的不易，感慨自己太孤独太可怜。吩咐南烟一定要对它好。
南烟看看无辜土地公雕像。按阿骨打自己说法，是昨日南烟肯出大血本为它购置泰国王莲花以后，它对南烟的试用正式宣告转正。南烟龇牙，谁说这鬼东西深埋深山不理世事。连现今世界老板员工理念都用得顺畅无比。鬼才相信它的鬼话！
不过，这似乎本来就真正是鬼话。
欣闻自己被“转正”，南烟一脸无奈。她能说拒绝么？
现在的异次元快递公司都要包装好了才受理，荒郊野外缺乏包装材料，阿骨打一叹一泪，诉说一路来到南烟府上的不易。对于它古、现用语交替使用，经常看古言小说有点小基础的南烟尚可理解接受。
包装材料难寻，阿骨打先后尝试旱荷花叶片、千年古藤，一一失败后，它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一个荒废两三百年的小土地神灶。阿骨打承诺对方一个小小愿望。而缺乏凡人信仰供奉，快要消散山野间的土地神自愿将自己的躯壳出让给阿骨打。
南烟应和地哦了声。土地公要是知道自身躯壳被阿骨打当作骨灰盒使用，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阿骨打还在嫌弃泥塑太小，它把自己装进用去九牛二虎之力。
南烟从桌子上拿起一颗没洗过的葡萄放入口中。从逆风快羽送上门，她还没有吃晚饭。看阿骨打还有唠叨不停的趋势，她还是先填一填自己的肚子吧。顺道，也塞给阿骨打一颗。这东西是看不得人当着它的面吃独食的。
唠叨不停的阿骨打被葡萄咽得咳嗽，南烟看到圆滚滚的葡萄从它牙齿间越过，骨碌碌滚到茶几另一端，忍不住哈哈大笑。阿骨打小狗一样咔哒咔哒追过去，白森森牙齿极有技巧一个咬合，葡萄被它咬破一层表皮，然后电影镜头里被吸食血液般，整颗果子迅速扁软，最后只剩下一层软皮。
南烟哈哈，拿起纸巾在额上擦了擦。
阿骨打是个很讲究风致的骨头。吸食完以后，确定牙齿缝里没有食物残留，这才又咔哒蹦回，继续与南烟闲话日常。
南烟嗯嗯哼哼。眼睛一直往剩下的葡萄上面瞅。阿骨打吸食整颗葡萄画面不断重复出现脑海。忽然，那颗葡萄变成缩小版本自己。阿骨打一点不留情咬下，吱溜有声，南烟这个大活人立刻变成一层血皮软软坍塌在茶几上。
南烟再次拿起纸巾拭额。
接下来，她应该是对阿骨打无所不应了。
临睡觉，阿骨打将自己拼拼凑凑，勉强弄出人形，跟在南烟身后寸步不离。它在无声无息学习，凡是南烟做过的事，它都跟随做一次。
南烟在卫生间漱口，转身拿毛巾，看见一整副活动死人骨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后，她眼眶里有白皮翻了翻。心脏突突直跳，她看看吊顶板，极力忍耐习惯。今后日常生活里都将多出这个死人骨的活动画面。
她取毛巾的动作哆哆嗦嗦，不小心碰歪，咔咔嚓嚓，很有层次感散落声音，脚底下顿时多了堆白生生玉润润的骨架。
阿骨打牙齿骨被埋在最底层感慨，“南烟呀，你这样粗暴无礼对待神力强大无比的大妖怪，在神族时代，会被处以极刑的。”
南烟哦了声，左耳进入耳出。这么喜欢说教，阿骨打生前一定是个老怪物！
她面对一堆散骨束手无策。还是阿骨打自己出声要南烟将它抱到沙发上，南烟以为它又要自己玩拼骨游戏，放下后就打算去卧室睡觉。被一只手骨爪扯住，“南烟呀，你以后总得学会为我正骨。不如，就从今晚开始训练吧。”
阿骨打隐隐兴奋。南烟捉摸不到它的兴奋点。心底暗骂，尼那，训练？！她又不是狗狗！！！
笃笃笃，熟悉窗户敲击声。南烟冷汗直下，又是那只黑乌鸦！！
她急得直唤，“你轻点呃，弄破玻璃都要赔钱的！”
黑乌鸦发出模糊人声，“快递是到付，请亲亲用户付款。”
南烟扁扁嘴，转身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大红人民币递去，不忘记吩咐，“找零哈。”
黑乌鸦道：“亲亲，不接受凡间币种支付，请用神族币支付。”
南烟转身，“那不好意思，没有那个钱。”
黑乌鸦跟进飞到房子里。它一路过处，黑羽毛落了遍地。南烟看得眉毛跳。事后她又得重新做一次卫生。南烟抱臂坐到沙发里，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架式。
去，这黑乌鸦都还欠她五百块窗户玻璃维修费！
还是阿骨打自己发声，“把我的头骨抱出来，给它扫描。”
南烟哦了声，骨架堆里翻腾一阵，抱出头骨。
黑乌鸦凑近过来，眼睛里冒出红光。这八成就是用来扫描的了。
南烟点头。异次元看来还是满先进的。亏她之前还被吓住过。
“歪了歪了，正面朝它。”阿骨打哆哆嗦嗦。
南烟按声调整。红光过处，黑乌鸦颤抖发声，声线激动像追星族看到超级大明星本人，“亲亲，不！是拥有上古神兽纯种血脉的大圣者。”它不知从哪里弄出本纸色暗淡发黄的小册子，急速翻动，最后定下时，神色恭敬无比，“按照神妖契约，您此次业务享受逆风快羽免费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