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眼睛皮子开始打架,复十三是在唱安眠曲么?另一面,却忍不住将瞳孔放得极大。她这半眠半醒强维持状态,皆因为与她面孔不到一尺距离,六六那张原本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脸孔,正因为周身气息变得祥和而逐渐恢复。
她渐渐听懂他们的歌词:“海底有雪宫,月中有元种。雪宫残零落,元种新芽出。天上有新月,地上迎来客。月照无极地,花飞满苍海。是月并非月,是花并非花。迎我神迹现,伴我神主归。”
伴随歌声,南烟心境竟也慢慢安详起来。六六那张脸又恢复成少女明媚娇俏模样,虽然与族人脸形一模一样难以辨识,但眼中流动的情意和不舍却是天地之极仅有的。
六六重新看向南烟,少女灵动无比带着独有的娇憨怨嗔,“灵女大人,天气这样冷。您才刚咯血,怎么又不好好穿衣服呢。”
南烟心下微微感动。因为性格原因,她很少被别人如此主动关心顾虑着的。不过想到刚才无意说出一个“谢谢”惹出的祸事,她还是淡淡点头,将目光投向海水之中。
她现在仅仅是复九九,不是江南烟。复九九是最接近神主的灵女,一举一动无不如同高岭冰花。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偷偷侧眸了下。六六么,为什么觉得她与复九九、复十三之间都有点不正常呢?不过看她双目澄沏,南烟将双手合在一起吹口气,也许是自己多虑。
海中还在下雪,不过这雪很奇怪,是从海底最深处被暗潮一点点卷扬出来。而最黑暗深处,正是昔日主月之神所居的雪月宫!
身边有风息微动,不得所解的南烟视线越过毛茸茸披肩,看向身闲体长悠然坐在石台边缘看着海水起落的复十三。
灵女所居石室,位于蜉蝣一族聚居石壁最高处。石室外不像其它石室那样仅仅是一条可供单人通行另一面就是万丈悬崖的狭窄石路,这里居于整个空间最高处,不仅视线极佳,可以看见近百里海中动静,还可以悠闲在面积达数十平米的石台上任意坐卧与步行。
眼下,南烟临高台而立,身旁海流如同轻风漫漫席卷,而身旁则是差不多与她并行的少年男子。海水揉得少年发丝微乱了些。他下意识抬手捋了下,慢慢顺着南烟视线看过来,浅淡于无的唇角勾起一丝浅笑,抬起手指了指六六所站方向一眼。口中无声自语:“扮好九九,不要再吓醒她们。”
南烟同样转头看了眼一脸娇憨的少女,分明前刻还将小脸放到复十三掌心哭得梨花带雨,如今却故人已无般视若没见。
南烟回过头来向复十三点点。同样将目光移向海中,唇边却浮起回味的笑。
吓醒?这可真是个极为应景的词语。如果六六是在一场幻梦之中,那她这个同样身处之人,又究竟是幻梦还是现实?
为了证实一下,南烟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哧,她疼得轻呼。边上男子清润有声,“你又犯规了,这个身体原身主人可没有你这样笨。”
南烟张了张嘴唇想回应。不过看了眼旁边许是觉得有点儿奇怪重新将眼投过来的六六,南烟闭了嘴。
算了吧,她才不想再闻一次死人腐败气味。
雪粒子从海底如纷扬柳絮倒卷上来,石台边缘设有封界,如此看去,就如隔着玻璃看视。南烟禁不住心底兴奋,从石台上空探出半个身子,要去接扬近到身边最大一颗雪粒。
不料雪粒子没有接到,她整个人重心一倾,险从石台上跌落下去。
身后被人熟悉一托。南烟脸上有点热,是复十三这家伙再次出手救了她。
她立回原地,抑止怦怦心跳竭力保持平静神色。
身边三尺外侍立的六六在面孔完全恢复如常后,就忘记身旁还有个复十三存在。加上复十三出手托住南烟身体时间掐得十分恰巧,六六略略看了眼,以为是灵女自己不小心滑了下足,倒是没有多大危险,也就平静移眼继续看那海中雪。
“给。”南烟掌心被人拨开塞入一物。
她低头,对着掌心那粒如同豌豆大小圆圆滚滚的雪粒子看去。
冷冷凉凉,冰冰润润,好好玩。她向来喜欢这种精巧剔透的东西,一时玩得爱不释手。
“应该这样看,它并不是雪这样简单。”复十三示意她将雪粒子举起来对着光。
南烟照做,很快啊地新奇又吃惊叫出声。
复十三一改之前疏离冷淡,看着南烟目光精亮,“这还不是雪。目前为止,它只能叫做,元种。”
南烟头顶冒出问号。这不是歌词里的东西么?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复十三又道:“元种由两样构成,一种叫元气,是天地天僻之初,阴阳分化之际,介乎阴与阳、生与死之间的存在。神界覆灭,神主最后一丝神元将要溃散天地间之际,天地之间唯一可以护住神元不散的,只有元气。而拥有那气息的,世间仅有一人。所幸那人在最后一刻终于出手,让神主不至于神元彻底溃散,这才能在数万年后迎来再次现世的机会。”
南烟一副看天外飞仙的可笑表情,指了指自己笑呵呵无声比划,“你不会说,我与这个元气有关?”
复十三愣了下,连斯文都抛到脑后,笑得横露两排大白牙,“呃,你总算聪明一次。”
南烟一脸僵硬。自从深山与骨头人阿骨打不尿不相识非她自愿撞上结缘起,一直倒霉不断只以为自己是女配角命运,如今出乎意料竟然迎来女主高光翻盘时候么?禁不住心下翻翻滚滚,云雷起伏,示意给复十三一个“如何展开金手指”表情。
复十三对她表情有点惨不忍睹。遮了遮目,讷讷自语状:“先感受它。当它愿意接受你的情绪时,再以最温暖最舒适的感觉让它孵化。”
南烟前刻还万丈光芒可以救世的女主光辉瞬间倾灭如风中残烛。
感受?孵化?!
许是阿诺的残留影像在脑中有所影响,她目光碎裂中如见一只满怀母爱的老母鸡,头顶一颗红通通的爱之心,在咯咯哒咯咯哒叫着循环寻找一圈后,爪子拨拉出一粒雪白剔透的细卵到腹部下孵化。老母鸡试图做好胎前教育,一边孵化一边咯咯哒不断叫着,试图与细卵沟通。
天可怜见,细卵终于孵化。一个清如九天月,明似霁中花的男人从卵壳里出来,清冷如霜雪,不咸不淡叫了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