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未离开日内瓦去斯德哥尔摩前,去参观了欧洲核子研究中心,英文简写叫CERN,世界上都叫它CERN。这是欧洲各国联合建立的一个研究中心,规模很大,现有三千五百人,加上外国来参加工作和学习的不下一千人。这是一支庞大的实行大协作的科研队伍。基本建设不用说投资很大,连经常费用每年都要开支四亿法郎,合中国钱四亿元。其中主要是工资开支。我们看了不少的实验室,桌上、地上都放满了仪器和电子计算机,和我在国内实验室看到的简直不同。要从事物质的微观世界的探索,没有这些最新的研究武器,根本无法进行。我们还被引导入地下六十米处,那里安放了一个直径有两公里的环形大加速器,实在壮观。
我这外行看了,也有一个印象。现代的科学研究,特别是关于物质结构、宇航、天体研究等学科,没有大的协作组织共同干,是不能有所作为的。这个CERN便是一个国际性的科学集团组织,有许多世界水平的科学家领导几千个博士和研究生,站在不同岗位,日夜奋战,一派生气蓬勃。我国也将搞这样的研究中心,没有高度发达的工业,没有一批不是几十而是几百个有水平的博士以上的科学家,是利用不了这套新设备的。
我们只参观了一天,但是有几点印象是深刻的。一是他们那种大协同作战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人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地干,看不到松松垮垮的样子。二是采取打破国界的大协作,不是欧洲各国各搞一套,科学家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国别之分,打破了畛域,各展所长。不是各自为政,互相封锁,或一轰而上,造成浪费。三是行政人员少,外行很少,辅助工很少,领导和管理的人都是内行,起码是博士。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们都专心一志抓科研工作,生活服务这一套都社会化了,他们研究中心根本不管。
还有一点,他们对中国来的客人都十分客气和热情,全中心的主要领导人员都出场来欢迎我们。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来陪我们参观到底,只是派一两个秘书来领我们按照拟好的程序表参观,他们自己都匆匆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非常珍惜自己的工作时间。参观时研究室里各人干各人的,连头都不愿抬。我想起我们的研究所,一有外宾或首长来参现,就要来个上下齐动员,又是大扫除,又是准备汇报材料或接待计划;客人一到,从领导干部到一般干部,花很多时间,恭迎恭送,念许多写好的欢迎话和汇报材料,说不尽的好话,打不完的官腔。一出发参观,就要团团围住,跟一大串串,甚至一些研究工作也不得不停下,听候参观。到了时候,说不定还要欢宴。许多不相干的人都请来作陪,大嚼一顿。似乎要这么办才不失“礼”。这一套习气,我们要下决心改才好。
到了中午,我们到食堂去参加研究中心为我们举行的便宴。这种食堂是由研究中心提供房屋,外边的餐馆来开的。研究人员中午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都到食堂买东西吃,都是自己去取用。我们从食堂穿过,看到他们大半是买一两个冷盘,几块夹肉面包,再加上啤酒、桔子汽水之类。一会便吃完了。有些就在那里闲坐谈话、抽烟。晚餐大家都不在这里吃。而是坐上自己的小汽车,回到城里自己的公寓去,这时才好好吃一餐晚饭。
我们被引入到食堂一间小餐室就坐,这便算是优待了。这时研究中心的主要负责人和各部门的负责人都来参加便宴。为了大家易于认识,叫得出名字来,各人的胸前佩带一个塑料名片,上面打印着姓名、职务。我们也各自带上同样的名片。这样彼此一见面便叫得出对方姓名,并且知道是千什么的。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我以为在我们国内开会,一大屋的人互不认识,虽然介绍一下,谁能都记得?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自然不好交谈了。他们这个办法好。我们和他们彼此见面寒暄,我发现几乎都是博士以上的教授、专家头衔,和我们有一半人不是这个院长,便是那个局长的头衔成为对照。在宴会上,彼此致欢迎词,互赠礼物和干杯后,大家随便谈话,十分欢洽。便宴进行了两个钟头才收场。他们拿出一个签名册来要我们签名并提几句话,我们团长知道我已写过几首打油诗,便推我写几句话,于是即兴赋了一首打油诗,写在上面。
闻名久矣日内瓦,
烈士暮年睹芳华。
核子中心尤好看,
果然欧陆一枝花。
同去的一位科学家马上就用英文翻译出来,写在签名册上,大家很高兴地握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