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在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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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佳蓓初绽贺蓓佳

黄宗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很腻味,并且简直不相信一本书上非作者执笔的序。

我写的书,不找任何人作序。对我所尊敬的——领着我、扶着我踏上文学道路的长者,我也不会用请他作序来亵渎正常的、纯洁的师生之谊。

对序,我无宿仇。我从小看书,就养成先看序言的习惯,仿佛进门前得先掏钥匙。而且,我很喜欢看序。有时觉得某一篇短短的序言,所赐予我的文学修养,不下于一本厚厚的大书。如今,我究竟为什么如此厌恶“序”及“为人序”?

唉,要我这样的——百分之九十凭直感,百分之十凭那糊里糊涂的理智从事艺术的傻瓜,来讲道理,实在是用我所短。唉!唉!唉!

但我竟然空前也可能绝后地作起序来——为一本自己没看过一个字的书;为一位从来没见过一面的女青年。只因为一句话:“年轻人喜欢读她的作品”,动我心弦!也更因为我有些说不清的话,梗在喉头,仅借此机缘一吐为快。

古往今来,东方西方,有一种跨国跨代的流行的理论,有一股强大的社会势力:往往把人间的黑暗、罪恶、龌龊、自私、凶残……(通称阴暗面者。但我以为社会并非由点和面组成;更不是猜谜算命的镍币。)反正是一切不好的东西、不愿承认的客观存在的东西,皆或多或少归罪于“艺术之影响”。那么,我不禁要问:艺术圣殿之被严重污染,又是谁之罪?!

一本书,有名人为之作序,仿佛这本书的内容和社会价值就神奇般地变化了,点石成金了。一个作家,能给别人的书作序,仿佛就跻身于“高等作家”之行列了。就可以在艺术家所心向往之的“无冕之王”的国土上,摇晃起画着等级的标尺记号的乌纱翅儿来!

奇哉怪也。

那么,我又为什么深更半夜抱病给此书写序?蓓佳小妹妹呀,我衷心地祝贺你。书,是你进入艺术王国——也是知识苦力的流放地——的护照签证。得来不易,实不易!在这文坛也盛行“关系学”“等篇交换”的“生物圈”里!

我极为高兴地知道:又一个青年人,在这“国土”上,有了立锥之地。而且,这地,正在扩延。(翻阅报刊杂志,得知这是蓓佳的第二本书,得知蓓佳还挺多产,得知蓓佳的作品别有风格、颇有影响。)我诚挚地祝愿并坚信:年轻的文学骑士懂得捍卫“国土”的尊严。

我的年轻的朋友们啊!我深知:你们为求在此“国土”上哪怕是找个立针之地,都是很难很难的。但是,你们不要绝望。你们若真诚地爱生活、爱文学、爱真理,你们就写吧,立不了针也写,如果你们有本职工作,就要认真做好。如果你们失学、待业,你们可以去卖大饼、做小工、耪大地,可以到街头摆裁缝摊……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换得一日三餐和冬衣夏衫,是心安理得的。真诚地对待生活,是文学艺术之根本。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和苦恼,你们也别羡慕某些假作家、真混混!是的,某些伪作品也可能会炫耀一时。过后,能被人遗忘,还是庆幸的事,只怕文艺法庭,已把他的灵魂,录下了正面、左面、右面的头像,迟早要“逮捕归案”的!

好啦。如果我这不成体统的序,竟然达其“社会效果”,岂不要株连许多无辜的序?

其实,序言无罪!

其实,我也还象儿时一样,依然习惯地看书先看序、爱看序。我多么希望常常能看到好的序言——爆发着真知灼见的电击力的序言!

序言,是永远不能从文学史或文体上取消的。序言本身就是文学——是无冕之国的传音天使。

谢谢你,小蓓佳。是你逼得我想到:我得渐渐地、认真地学会作序,以助好样儿的年轻人踏上文坛立锥,敲它一鎯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