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无声息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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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磬

我在丛林中有很高的地位。在佛教寺院的法器中,我是犍椎的大王。一切唱诵的起落、快慢、转合,都是听我吩咐。

我记不清我是哪一年走进佛教的寺院中来了,好像记得自从马祖创了丛林,百丈立了清规[12]

之后,我在丛林中就有了很高的地位。我本是五金之类的铜铸造起来的,我有大磬、引磬的分别。在佛教寺院的法器中,我是犍椎的大王。一切唱诵的起落、快慢、转合,都是听我吩咐。住在佛教巍峨堂皇的大殿中,站在一切犍椎的前面,我也是万分荣幸地过活,觉得此生不虚度了。

我“当”的一声响后,一切法器的声音会跟我响起来;我接连地“当当”两下,一切法器的声音会跟我停下来;我好似百万军中的军号,进呀、退呀,都要听我的指挥。我很威武地发出响亮的音声,一点不能疏忽,正如军号一错,百万大军顿时就会觉得无所适从;我一错,同修大众就会前后参差不齐,由此可知我的责任重大了。

我不像其他犍椎弟兄,任何人皆可敲打,敲打我的人,有一定的规定。这个人的职位叫做“维那”,是寺院中的纲领职事。他敲打我的时候,是不能有一点放逸讹错的。

我不像其他犍椎弟兄,任何人皆可敲打,敲打我的人,有一定的规定。这个人的职位叫做“维那”[13],是寺院中的纲领职事。他非但要佛门的规矩熟,而且要喉咙好,资格老;正如戏台上挂头牌的角色,一切的节目都要靠他安排。他敲打我的时候,是不能有一点放逸讹错的。在他参禅的位子旁,有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时时地在警诫着他:

大众慧命,在汝一人,汝若不顾,罪归汝身。

这个就是说明敲打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全寺的大众慧命道业,都是靠我领导他们。稍一不如法,或快或慢,大众师生起了烦恼,这罪过谁也承当不起的。维那师因了我的责任重大,他的地位身分也就高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些人都很羡慕他,不免也就有人说他“出风头”。一些没有修养的僧徒,认为能敲打到我为光荣,所以我也就成为逐争希求的对象,真正有道心领导才能的师父退让了,因此,我常常给一群好海会的师父们占领着。

前面已经说过,我本来是一个犍椎中的主人,平时别人是不能随便乱敲我的,然而有一些老太太来烧香,说甚么“烧香不敲磬,菩萨不相信”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近我的身旁,乓乓乒乒地乱打我一阵,弄得照应我的殿主师[14]亦无可如何。我暗暗地好笑又好气,气的是老太婆们胡来,笑的是老太婆们愚痴,烧香在于虔诚,菩萨哪管你敲不敲磬呢?

在太平的年代,我过的日子非常的安定;不幸的是每次兵荒马乱后,我都要受一次重大的灾难,佛教历史上“三武一宗”[15]的教难,一宗就是唐末五代时的周世宗,他见我“铜身可贵”,所以命令天下,把我全体同类强收国库,铸造“铜钱”,以便使用。我得知这个消息,惶惶不安,总以为从此我可完了,然而,或许是周世宗的恶贯满盈吧,我倒没有给他灭得了,仅仅做了数年的皇帝,他倒给人打败而亡国丧身!我又平安如常了。

时光迅速,直到七七卢沟桥事变开始,日本军阀侵占我国,很多不甘忍受日本压迫的师父们,带着佛教珍贵的古物随政府往大后方撤退了,因为我并不值多少钱,而且身体笨重,所以留在沦陷区中又受了一次灾难。因为日本八年的欺凌中国,他的枪炮子弹,来源成了问题,他们穷凶极恶的目光注意到我的身上来,认为我铜的身体可以改造枪炮子弹,强迫沦陷区中的寺僧把我捐献出去。

我这一听,好似晴天霹雳,总以为从此可真的完了,我让命运之神来摆布,幸运得很,寺院中的师父们并不忍心见我灭亡,很快地想出了巧妙的方法,把我藏在一间房屋阴暗的角落里,瞒着日本兵的耳目,说这寺庙中早就没有什么“大磬”了,不信的话,可以带着他各处看看。日本兵没有找到我藏身的所在,所以也只得算了。我就在那阴暗的地方等着光明,等着胜利,等着人来拯救我,一等就是八年时光。祖国胜利的号角吹起,我又耀武扬威地站在大雄宝殿的中央了。

从此我大胆了起来,我得到了一个结论:凡是想毁灭我的人终归是自取灭亡!我本是清净的法器,我本是道业上用的工具,“龙天的耳目”,哪里是凡人所能毁灭的呢?

不幸的灾难又接踵而至了,不时的战乱,佛教又遭到空前的危难,我又感到无处容身。为了怕再过八年的黑暗日子,不得不渡海飘流到台湾来,过着流浪的生活。和很多流浪者一样,我也不免有点感慨,想到我的黄金时代已经成了过去。

我现在已经没有尊严了,除去无知的老太婆烧香敲打我以外,那就只有维那师了,维那师打我是很有经验的,一定要在“板”上,一定要在“眼”上。现在,张也可以敲我,李也可以敲我;出家僧尼可以敲我,在家男女也可以敲我;会的人能敲我,不会的人也能敲我;参参差差,乱乱糟糟。初学的人每次来敲我,都会错几下,每错一下,大众师都会投过一个不安的眼光。我知道他们动了念头,修行就是要止了妄念的,动念头怎么行呢?在丛林里,一切唱诵的起腔,都是由敲打我的维那师来,现在在这里,磬子一敲,有时不由维那师开口,中间的那个所谓“做主”的人,哼哼哈哈地起腔唱起来了,等到维那师知道他唱到那里的时候,我已经有好几下忒板没有敲了。不如法的现象如此,叫我有什么好说呢?

更痛心的是住持们常带我出去做经忏[16],按照佛教的仪式规矩做倒也罢了,哪知道我有时听到他们念的是《至心信礼北斗大天尊》的经文,供的是“圣德巨光天后王母”的牌位,我现在抛头露面地在外献丑,和一些外道经文结了伴侣,将来有什么面目见“江东父老”呢?盼望佛教诸公大德,请你们不能看我沉沦下去,为我前途计划一下吧。

大磐

大磬是寺院中以铜铸造的钵盂形法器。通常置于佛桌的右侧,直径约为三十至六十馀公分。法会、课诵时,由维那以棓(木制之棒)击鸣,以引导一切唱诵的起落、快慢、转合。除了课诵及梵呗外,当有他方长老大德或住持来到寺院,在大殿礼佛三拜时,也会击三下大磬,以示尊重欢迎。

磬依其性质不同而有所分别,如大磬、圆磬、匾磬、小手磬等。其中如匾磬,系以石制,形似云板,悬于方丈廊外,有客见住持,知客鸣三下;小手磬,俗称引磬,作□状,底部中央贯以纽,附木柄,以小铁枹击之,礼佛诵经皆鸣之,为起止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