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甲清说:“二臭,我也没有那么大面子,你的死活首长不是说了嘛,立功赎罪,自己救自己呀。”二臭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解放军爷爷,我一定立功赎罪,叫我干什么都行,只要给我留口气。”刘团长说:“二臭,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这伙土匪有多少人?住在什么地方?有多少枪支弹药?”二臭说:“总共七人,七天前被解放军打死一个。每人一支短枪一支长枪,头人叫老海虫,住在离这儿八里路的南山密林深处的神仙洞里。海安到处都有解放军,我们也不敢出来,天天就在洞里蹲着,已经断炊三天了,老海虫让我出来找点吃的,我就悄悄地回到村里,发现村里也有解放军,我不敢进村,就悄悄溜进腾村长的池塘,想赶走老水牛杀了吃,还没走出几步就成了你们的俘虏。”刘团长说:“你说的可是真话!”二臭说:“我要说一句谎话,天打五雷轰。”刘团长说:“我们可不信这一套。二臭,要想活命,带我们去把那几个土匪抓回来。你要逃跑就地正法。你可听明白了?”二臭点点头说:“小的明白!我带你们去就是了。长官大人开个恩,给我点东西吃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一口东西啦,多少给点我好给你们带路。”
刘团长说:“可以。吃什么呢?”丁八说:“给条鱼吧。”说着就从大盆里捞出一条半尺来长的青鱼递给了二臭。二臭接鱼在手,双手捧着,用鼻子闻了闻,像老猫吃鱼一般,嘴里哼着,也不管鱼刺、鱼骨,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转眼间吃了个精光,用舌头把双手舔了舔,那双小眼睛闪着乞怜的目光看着丁八。丁八把双手一摊说声:“没了!”二臭那双贼眼瞧见桌子腿下边有两个鱼头,他飞快地拾了起来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进肚里。张豆豆看见二臭这种吃法,惊得目瞪口呆,心想:天底下还真有这种怪人,吃东西比狗都厉害。吃惊道:“哎呀!这是人吗?”腾甲清说:“没见过吧?这里有好多人都是这样,逮住一条鱼就活吃了。你再给他一个花盖螃蟹让你们见识见识。”丁八又扔给二臭一个花盖螃蟹,只见二臭接在手中只听嘎巴作响,三口两口那螃蟹连一只小爪也不见了。战士们像看杂技表演一般非常过瘾,发了一声喊:“好!”那二臭也美了起来,说声:“我带你们去吧!”
刘团长对王营长作了一番安排,腾甲清说:“团长,这段路不好走,全是原始森林,二臭又不可靠,我与两个黎族小伙子一起去吧。”刘团长说:“行!要注意安全,抓住抓不住快些回来。”刘团长对那几个黎族小伙子说:“今天晚上你们也别休息啦,把船从水中弄出来,装上腾村长家的二十几个轮胎,明天一早把船开到训练场去。”说完与两个警卫员走了。
第二天中午,王营长带着黄波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押着六个土匪回来了,大家好奇地围过来看。这六个土匪好像刚从烂泥里扒出来的泥鳅,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精疲力竭,大家都说:“南方尽出怪物,这也叫土匪?与要饭花子差不多!”刘团长与孙政委走过来说:“王营长,你们辛苦了,总算抓住了几条泥鳅,赶紧吃饭休息,这种土匪对咱们好像也没有多少用,交给地方处理吧。”这几个土匪一听,一起跪在地上,伸出双手嘴里乱叫。刘团长也听不懂,腾文清说:“刘团长,他们说解放军优待俘虏,问你要饭吃。”刘团长说:“腾村长,部队没有饭给他们吃,这是属于你们地方的事,你们快去吃饭休息,这六个土匪先交给孙政委教育教育吧。不对呀,他们根本听不懂你孙政委的话,是对牛弹琴。腾村长,饭后你负责把这几个土匪送去军管处吧。”腾甲清说:“好吧。”
饭后,王营长向刘团进行了汇报:“昨晚,黑灯瞎火,走的全是小路,道路泥泞,就这么七八里路,天亮才到。二臭把我们带到了神仙洞口,他不进洞,让我们进洞去抓。我们在洞口安排下岗哨,悄悄向洞里前进。洞里很黑,摸索到三十米处,用手电一照,发现几个土匪还在破竹席上睡觉。黄波等人冲上前去,把立在洞边的枪支收起,回身又将土匪身上的枪支搜出,这几个土匪才坐起身来,眼皮都不想睁一下,迷迷糊糊就成了我们的俘虏。从腾甲清嘴里得知,这四个土匪已经三天多没吃东西了,土匪头子老海虫一天前就不知了去向。这些人都抽大烟,好不容易弄出洞口,就死狗一般再也不动弹了,拽起这个躺下那个。这几个土匪耍起赖来,死活不走了。张豆豆性急,操起冲锋枪,骂了一句:‘操你妈的,打死算球,爷爷没有那么多耐心,还背你们不成?早晚是要枪毙的!’说着,对俘虏前面的草丛就是一梭子,打起一阵烟尘。那几个土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说声:‘我们走!我们走!’这时,离洞口不远处一个土匪高举双手走了过来说:‘我投降!我投降!不要开枪!’二臭说:‘这就是我们的头人老海虫。’”
二营三连在万连长的指挥下,经过二十天强制游泳训练,战士们进步很快,逐渐地熟悉了大海,战士们大都能游三四十米,也有的能游二百米。黄波这个班游累了,十多个小伙子躺在沙滩上肚皮朝天摆出个“大”字喘气。黄波说:“我这游泳技巧大有长进,就是船打翻了我掉在海里也淹不死,爬上岸去,我一个人最少也得打死一百个敌人。”周生贤说:“死活也得趟过琼州海峡,把薛岳这个王八蛋消灭了,我就在海南岛安家喽,娶上一房媳妇,孩子老婆一头牛。老婆生了五个猴,一个猴儿去砍柴,一个猴儿去买油,两个猴儿去磨面,一个猴儿去放牛。”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张豆豆说:“想得美,听说海南岛大姑娘可漂亮啦,黑黝黝的特别能干活,光着脚丫子,没裤子穿,屁股圆滚滚的。”大家听了哄堂大笑。
战士们一边游泳一边进行船上训练,黄波这个班分到两艘帆船,上级要求全副武装进人实战准备。训练的科目有登船、摇橹、射击、打敌舰、登陆、抢滩头、快速集结、消灭碉堡里的敌人、向纵深发展。船上三个船工是村长腾甲清和嘎巴、索鲁俩兄弟。
经过十多天的学习,战士们把船上的技术都掌握了,团里安排要到深水里去练习。每隔两天,万连长带着他的五艘机帆船到一处叫鹰嘴岛的地方去海练。这里水深浪急,是一处海练的好地方,也是敌人军舰经常出没之处。一天下午,万连长看了看表已经是五点钟了,他吹起了口哨,让船队立即集结返回。四艘大船集在一处,只有黄波这艘机帆船发动不起来。万连长坐着一只小帆板过去一瞧,才知道是发动机出了毛病。黄波对万连长说:“连长,是发动机出了点小毛病,腾村长说毛病不大,一会儿就修好了,你们先走吧,我们随后就到。”万连长说:“注意安全,我们就先回去了。”说完,万连长指挥着机帆船队走了。
腾甲清把发电机卸开一瞧说:“哎呀,里边灌了点海水,擦干净再把线路查一查就行了。”嘎巴和索鲁跟着腾村长一阵忙碌,把电机弄好了,索鲁把电机盖子一盖。腾甲清说:“黄班长,我们都是渔民,天天下海,吃喝全靠大海养活。修理发电机真是家常便饭。嘎巴,发动!”嘎巴把柴油倒进油箱,用力拉了拉发电机的牵引绳,那发电机就轰轰地响了起来。黄波抬起屁股喊了一声;“走嘞!”腾甲清刚把船头转过来,老天爷生气了,沉下脸来,突然间狂风大作,海浪滔天,铺天盖地而来。机帆船像一片树叶,在大海中摇晃起来,一时间人们倒在船舱里,只见腾甲清、嘎巴、索鲁三人飞快把船帆降了下来,腾甲清大声对趴在船舱里的黄波喊道:“黄班长,船走不了啦,抛锚吧,要是不抛锚咱们有可能被风吹到台湾或越南去啦!”黄波摇摇胳膊说:“快抛锚!快抛锚!”索鲁把大铁锚扔下海去,船是被固定住了,船身还是随浪飘摇,如荡秋千一般,摇得人头昏脑涨,晕头转向,搅得五脏六腑不知去了何处,战士们都趴在船舱里动弹不得。一阵一阵拍过来的浪花溅在战士们的身上。那三个船工像没事一样,挤在船头一个小角落里。嘎巴从衣兜里掏出两颗黄豆大小的小药丸递给弟弟一颗,两人扔到嘴里慢慢地悠哉哉地咀嚼着,一会儿就变得生机勃勃,充满活力。腾甲清也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酒来,招呼黄波过来喝两口。黄波趴在船舱里说:“没看我正忙着呢,练真功夫哪,这叫爬云腾飞。你慢慢喝吧,我正在受罪呢。”嘎巴也比划着让他们过来,吃上一口那小药丸。张豆豆斜眼一瞧,就明白了他们吃的是大烟,嘴里嘟囔道:“操!这两个鬼东西在吃大烟,有今天没明天的样子,两个大烟鬼!”周生贤说:“这是人家的自由,这边抽大烟的人多,吃海饭的人有今天没明天的,活一天算一天。他哥俩可能从出世到现在还没有穿过鞋吧。”张豆豆说:“也怪可怜的。”
天渐渐暗下来,风越刮越大,浪越来越高,机帆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到了后半夜,风才逐渐停下来,大家才舒了口气。
拂晓,黄波催促三个船工升起船帆,又起雾了,船又处于困境。腾甲清站在甲板上唱道:“清晨的雾不算数,太阳一出就有路。大姑娘嫁屠夫,一夜之间成媳妇。昨天晚上人洞房,生个儿子在下午。脐带断了就会跑,满口长牙胖乎乎。”战士们听了哈哈大笑。黄波瞧那四周,人在雾中,如人仙境,伸手可抓云,张嘴可吞雾,眉毛结雨丝,满身湿漉漉。一小时后雾渐渐散去,腾甲清驾着机帆船刚要离去,突然,听到一艘敌舰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敌舰巳经发现了机帆船,直接向机帆船开了过来,有二层楼高,舰上的炮塔看得清清楚楚。
机帆船上,战士加上三个船工才十五人,船上的武器有两挺机枪、六支冲锋枪、两箱子弹、三箱手榴弹、五颗枪榴弹、两支卡宾枪、两支三八枪,外加一门小钢炮,三十发炮弹。黄波下令:“准备战斗!”
敌舰首先向机帆船开火,炮弹在机帆船附近爆炸,炸起的水柱有四五丈高,三个船工冒着炮火把机帆船弄得水蛇一般,左闪右躲,敌炮很难瞄准。炮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在船的四周爆炸,溅起的水花像暴雨一样泼向船舱,机帆船的篷绳和桅杆都被打断了,一块帆布正好盖在机帆船上,大家隐蔽在帆布下,黄波令大家沉住气,把机枪和冲锋枪对准敌舰,把手榴弹、枪榴弹在舱内摆好。大家横下一条心,机帆船要与大军舰干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机帆船上的桅杆断了,帆也落了,只见两三个船夫在忙乱,敌人认为小帆船完了,到底是渔船还是解放军船也没有弄清楚,一群敌人傲慢得意地出现在甲板上,靠在船舷上伸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几个蒋军还大喊:“喂一是打鱼的还是解放军的小帆船?要是北方佬,听着:举手投降!缴枪不杀,军舰上有好多好吃的,快爬上来吃吧!”腾甲清沉着气喊:“老总,我们是打鱼的,想吃鱼我们送上几条大鱼,让老总尝个鲜。”“去你妈的!说不准是北方佬的奸细,我们可别上当。压过去!”军舰上传过来叫骂声。
敌舰离机帆船越来越近,似有将机帆船压碎之势。相距大约三四十米时,黄波一声令下:“打!”机帆船上枪声大作:机枪、冲锋枪、卡宾枪一齐开火,敌舰上几个探头的敌人栽进大海,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也跟了下去。敌舰在慌忙中摆了个方位,向机帆船一边开炮一边开足马力冲了过来,想把机帆船撞翻。黄波大声喊:“把所有的手榴弹都扔到敌舰上去!”瞬息之间,三大箱手榴弹都飞向了敌舰的甲板,炸得敌舰浓烟四起。张豆豆把五颗枪榴弹也打到敌舰上,敌舰上发生了大爆炸,机枪和大炮一时间也哑巴了,敌舰停了下来。张豆豆和周生贤把小钢炮对准敌舰放了一炮,也不知打上没打上,只见敌舰冒起了滚滚的浓烟,吃力地掉转船头,摇摇晃晃地开走了。机帆船上的勇士们还憋足力气准备与敌舰再干一场,可是敌舰越跑越远无了踪影。张豆豆大喊着:“回家找舅舅去了,等一等我们再与他舅舅打一仗。”船上十五人无一伤亡,大家一阵欢呼。
敌舰跑了,腾甲清站在船头上傻呆呆地想:这么大的家伙楼房一样气势汹汹的,怎么三下五除二被一个小机帆船打跑了?他挠着头皮一边想一边四处张望,咦?怎么不见了索鲁?嘴里说:“难道掉海里了?这种水耗子掉到海里也淹不死!”突然,嘎巴在船尾大声喊:“腾村长!”腾甲清过去一瞧,是索鲁把那个受伤的敌军官从海里拖上船来。黄波过去一看,那军官腿部受伤,流血较多,已经奄奄一息,看样子还是个中尉。没等黄波问话,索鲁飞快地从腰间掏出弯刀,“嗖”的一声就把那个中尉抹了脖子,那血喷出老远。他的动作是那样迅速,手疾眼快地又把头割了下来,血淋淋地放在一边。那中尉两条小腿还紧蹬了几下,一双手在空中乱抓了一阵。索鲁笑嘻嘻地一刀把那军官的耳朵削了一个,一切两半,哥俩各得一块扔人口中,嚼得有滋有味,像吃糖一般。嘎巴一抬手把人头扔进大海,哥俩笑逐颜开地将那没头的中尉衣服扒了个精光,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装进了自家的腰包。腾甲清气愤地骂道:“两个牲畜,妈的!真丢人现眼!在解放军面前还敢吃人肉,找死不成!”说着,重重的两巴掌扇了过去。两人也不躲闪,就让腾村长敲打。几巴掌过去,哥俩没有丝毫反应,像没事一样站在一边还嘿嘿地傻笑,像看打别人一般,把那到嘴里的人耳朵咽了下去。黄波过来说:“事已至此,别打啦,在咱们解放军船上发生这种事确实不应该。把尸体扔人大海吧。”嗔巴和索鲁这可听明白了,哥俩把尸体一抬,轻松地扔人大海。大家都围过来,以惊恐的眼神看着这吃人肉的哥俩。
腾甲清对大家说:“请大家不要害怕,他不会吃咱们的,这种野蛮人海南岛比这还多,到处可以见着。国民党可以把人变成野兽,这里的人民太苦了,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吃草根树皮野果度日。能吃上这胖乎乎的白白净净的国民党兵的肥肉也就是过年了。要不是解放军在这儿,这两个小子足足可以美餐一顿,吃不了的腌起来,阴天下雨慢慢吃。”张豆豆听了打了一个冷战,吃惊地说:“哎呀呀,这明明是妖精嘛!专吃人肉这还了得!砧板上的妈蚁一刀下找食吃。让我开枪把这两个怪物打死算球!”黄波拦住说:“我的大神,息怒!可不敢随便杀人。这是老乡,杀不得的,正是用人之际,要留着他们干活。”那两个小子看见张豆豆把卡宾枪对准了他们的脑袋,脸都吓白了,小腿也跟着哆嗦起来,对腾村长说了一番话。腾村长对黄波和张豆豆说:“他俩说不敢了,再也不吃人肉了,这是两个怕死鬼,饶了他们吧。”张豆豆这才把枪收了起来。黄波对腾甲清说:“告诉他俩,这张豆豆也是吃人肉之辈,枪法极准,你们胆敢胡来,被他发现,那脑袋可就开了花了,我可管不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