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敌堡喊外甥 遭惹敌人机枪声
黄波冲入敌碉堡 豆豆活捉蒋匪兵
王营长回去后,把他从五个国民党兵口中了解的情况向团长刘绍作了汇报,刘团长说:“很好,部队刚到塘沽附近,对这一带情况实在是不太了解,我们急需知道前方敌人军事部署的情况,能弄到几个活舌头太好了。但要注意安全,不要打草惊蛇。动作一大,敌人就会大量从塘沽逃跑。现在敌人面临这种形势:第一,固守津、塘,并以塘沽为中心构成六十里的半弧形滩头阵地,防守待援,准备不得已时由海上或沿津浦线南撤;第二,固守平、津、塘;第三,西窜绥远;所以我们是围而不打,以防别把敌人打跑了。现在就是修筑工事,了解敌情,你们准备好了可以去嘛,王玉要是能把他的外甥叫过来更好;叫不过来也不要说什么,我们要对他进行保护,你要派几个机灵鬼去。”王营长根据刘团长的嘱托,指定派黄波一个班去保护王玉和兰三山。
晚上,黄波带着他的一个班,跟在王玉和兰三山的后边,借着夜色悄悄向敌人的前哨阵地隐蔽着前进。黄波与王玉和兰三山保持一百多米的距离,王玉他俩快接近那棵老榆树了,黄波也停止了前进。从此处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半圆形的碉堡,四个机枪射孔都对着黄波这个方向。如果被敌人发现,这可是最暴露的开阔地,枪一响无一人能生还。黄波把十多人带到侧方一壕沟处,还提醒小心地雷。冰天雪地,那不大的沟里还有积水,战士们的鞋袜都湿了。张豆豆小声说:“我说班长,咱们来这干啥?可千万别上了那几个老兵痞子的当,他俩一哄跑了,敌人与咱们干上了,敌人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就这么十多个人咱们要吃亏的。”黄波说:“见机行事。瞧着吧,枪一响,咱们就给他来一个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才不管那两个国民党兵哪!”张豆豆拉着长音说:“对一”。
话说,在这个前沿阵地半圆形的碉堡里住着一个班的兵力,有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三分之一的地方堆放着二十几箱子弹,十五箱手榴弹,好几箱手雷,十多根爆破筒。三分之一的地方堆着吃的饼干、罐头、少量的苹果、几桶水。几块木板搭了个床铺,天冷潮湿,被褥又薄,碉堡里又不允许生火,把这十几个士兵冻得白天披着被子在碉堡里跑步,晚上挤在一起取暖,手脚耳朵都冻出水泡来。白天晚上都不敢离开碉堡。据说东北老八路回来了,都是打夜战的能手,神鬼相助,有隐身法,你看不着他,老八路就看到你了,一个一个草上飞,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枪法极准,那子弹见缝就钻。国军是望风披靡,溃不成军。所以这些兵厌战情绪严重,都不愿打仗,干一天混一天。邱天应的二儿子邱民在这里当了一名小班长,是敢死队的头儿。
这一日晚饭后,邱民的上司排长周一全和连长姚六来前沿视察,鹦鹉学舌般的絮絮叨叨一阵后,就与邱民这个班的士兵玩起纸牌,邱民与他的十几个弟兄把兜里的几个硬物输光后,姚连长还要与他们玩。邱民说:“姚连长,我兜里都输光了,一个大子也没有了。”说完,他两手一摊,把四个兜子翻了过来。姚连长笑眯眯地说:“没钱借嘛,你手下还有十多个弟兄嘛,说不准时来运转下一把就赢了呢。快!快快!下注。”还没等邱班长向大家借钱,这些老兵油子一起叫起苦来:“就是邱班长有钱,他家开了大大的屠宰场,日进斗金,都是响当当的黄白之物,姚连长贏他!贏他!不怕他还不起!有钱不赌白辛苦,有钱不嫖是傻矂臊。”大家正嚷得起劲,周排长提醒说:“小声点,这可是前线。”
突然,在大榆树的后边传出了一个声音:“外甥!外甥!我是你舅啊。”只听碉堡里的值班机枪手骂道:“奶奶的!我还是你爷哪。孙于,过来!”一梭子子弹打了过去,这一响不打紧,这前后二十几处碉堡里的机枪全开了火,那火舌从不同的射击孔喷射而出,闪烁着一片蓝光,惊起了大榆树上的几十只乌鸦大声地叫着从树上飞起。过了一会儿,枪声停止,那十几只乌鸦又悄悄地回落到榆树上。姚连长一听到枪声急忙过来问:“发现了什么?”值班的机枪手说:“刚才那棵大榆树后边有人向碉堡喊话,说:‘外甥!外甥!我是你舅!’真够大胆的,跑这儿占便宜来了,我就给了他一梭子,八成是打死喽。”姚连长一听说:“注意观察!小心上了老八路的当,天也晚了,我得回到中心碉堡里去了。”姚连长刚一转身,又从大榆树后边传来了恶毒的叫骂声:“我说邱民,你他妈的,你舅就在这儿,你小子不答话还他妈的乱开枪,狗杂种!见了面一定打断你的腿。”兰三山刚骂完,又是一梭子子弹扫了过去,那二十多挺值班机枪又是一齐开火,那榆树上的乌鸦又惊叫着飞了一圈回落到树上。那值班的机枪手骂道:“日你奶奶的,哪来的野种敢在这里撒野!谁是你的外甥!”邱民走过来问:“谁在外边叫外甥?”
那个值班的气呼呼地说:“叫你哪,口口声声叫你邱民外甥。”邱民想了想:谁呢?我就只有一个亲舅舅,前几天在街头上碰见了,说是东北解放了,他刚回家来,说不准没有找着家里人,来找我啦。想到这,他就对着枪眼子喊了一嗓子:“是王玉大舅吗?我是邱民哪。”那榆树后边骂道:“小王八崽子,真有出息,向你舅开枪啊,我是有事找你,快出来一下。”邱民说:“大舅,你从后门进来吧!”王玉说:“小子,你还是出来吧,几句话说完我就走了。”邱民说:“行,我这就来。”邱民刚想出去,姚连长拦住说:“军事重地,出去太危险,说不准,你舅舅被解放军利用了,出去把你抓走。把你舅先稳住,我把你舅请进来。”
姚连长派出六个士兵,悄悄地向大榆树两边迂回过去。五分钟后,王玉和兰三山被五花大绑地生擒过来,被推搡着弄进碉堡来。王玉理直气壮地骂道,:“松开我,我是国军的功臣,刚从东北撤下来,你们这样对待我,睁开你们的狗眼,看一看我是谁呀!”大家把马灯移近一照全笑了,说:“绳子松开可以,什么国军的功臣,这不是要饭花子吧。邱班长真逗人,怎么还有这么个舅舅。”
邱民笑着把舅舅和兰三山让到凳子上说:“舅舅,这么晚了,还没有吃饭吧?有什么紧要的事儿?”王玉说:“饭是吃过了。不急我能来吗,你妈病得很厉害,光吐不吃东西,要你抽个时间回去一趟。”邱民“噢”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悄悄对王玉说:“舅你稍等,我还得侍候这二位长官。”姚连长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香烟说:“你这舅舅也太窝囊,哪像个从前线回来的军人。你会打仗吗?”王玉说:“小看我?我不会打仗,可专会杀人……”
兰三山看了看碉堡里挂着的汽灯说:“这个太刺眼,真要是打起来这东西就是敌人的目标。在关东,那才叫打大仗,国军有几十架飞机轰炸,地面上几十万部队绞在一起,坦克车、装甲车、野炮、山炮、榴弹炮一起开火,轰天动地。晚上,天空的照明弹一个跟着一个腾空而起,照耀得像白天一样,国军被东北解放军打得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瞧瞧我们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了,我们几个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国军的装备和武器都是美式的,飞机、大炮、坦克全有,就是干不过东北解放军。人家是越战越勇,人是越来越多,到了最后那就是人山人海,赶大集一样,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满山遍野抓俘虏。像你们这前沿小碉堡,吓唬吓唬小老百姓还可以,直要打起来,一炮打过来你们几个连个尸体也找不着喽。”姚连长听了一会儿,感到脊背发凉、不寒而栗,那阴森凄惨的景象梦幻般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他惊慌失措地对周一全排长说:“天这么晚了,咱们走吧!邱民,听你舅舅在这瞎掰吧。”说着,顺着战壕回连部了。
且说,黄波在土坡后眼睁睁地看着王玉和兰三山被敌人抓进了碉堡,一时没了主意,不知如何处理。张豆豆凑过来说:“班长,你别着急,这王玉和兰三山都是给国民党当兵的,他们本来是一家子,弄到一块也出不了岔子,你放心,没事的。而且这里还有王玉的外甥,能把他们打死不成。”黄波说:“咱有任务,要保护人家的安全哪,死活也得弄回去呀!”张豆豆不着边际地说:“我与周生贤把他俩抢回来算球,要是再捞个舌头就更好了。”周生贤说声:“中!”还没等黄班长同意,这两个人快步如飞,已经跳进了敌人的战壕,消失在黑暗中。
张豆豆和周生贤一前一后向大榆树旁碉堡摸去。突然,从碉堡的后门出来了两个人打着手电,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张豆豆与周生贤急忙蹲在战壕的拐角处观察动静。只听前边一个说:“他妈的,今天没捞多少油水,全是一帮子穷鬼。”后边的一个说:“姚连长,不少啦,也有三十几块吧,给我两块买包烟抽。”姚连长说:“给。学着点,以后自己去捞,这年头就得捞,不捞白不捞。喂!周排长,听说你三小姨子长得有几分颜色,说是眉梢眼角都能把人魂儿勾去,可是真的?哪一天我请她吃顿饭怎么样,你当姐夫的不吃醋吧?按你的个性是不是都过了一遍?”周排长说:“没有的事,我是老实人,能干那种事?”姚连长急切地说:“等会儿,我在这拐角处尿泡尿。”周排长说:“天凉尿就多。我也来一泡。”说着,关掉手电去解裤子,刚把那东西从裤裆里拉出来。
突然,从战壕里冲出两个人,飞快地把这两个国军压倒在地,还没等这两个家伙反应过来,喊叫出一声,张豆豆用从姐姐那里学来的武功,将这两个国军的下巴和双上肢给卸了下来〔脱曰法这两个家伙话也说不成了,上肢也不动了,下颌向下耷拉着,双胳膊悠来荡去成了摆设。张豆豆和周生贤只好拉扯着他俩往回走。就在这时,从战壕的另一头走过来一队巡逻队,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张豆豆一把将这两个死鬼推在前边,把枪口对准了敌人,并大声喊道:“谁?干什么的?口令?”那边答:“海龟!我们是巡逻队!你们是干什么的?”张豆豆说:“连长到前沿视察喝多了一点,我们送姚连长回连部去,前边没事!”巡逻队头儿答道:“是!向后转。”还用手电向这边晃了几下,老远瞧见连长聋拉着脸,半死不活的样子,嘀咕道:“整天要求我们加强纪律,瞧!他喝成那个球样子,要是解放军来了,不打一枪他就成了俘虏啦。走!”说着,从另一处战壕拐了个弯回去了。
黄波和张豆豆押着这两个俘虏,大着胆子,踉踉跄跄走在敌人的战壕里心里,捏着一把汗。走了一段路拐了两个小弯,刚要翻上战壕,一个黑影一闪,一道强光猛然一照,“看看就是这小子!狗娘养的!”一把锋利的尖刀就向姚六刺去。姚六是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只见张豆豆把三八枪一挑,那把尖刀就飞出老远。黄波一个箭步跨过去,把那个戴着黑头套行刺的人逮住了。小声说:“不许动!一动我就打死你!”那人在地上挣扎着小声说:“我知道你们是解放军,我已经在这里跟踪他俩两三天了。刚才你们碰巧把这两个坏崽子抓住了,太好了,让我起来有话说!”黄波压低声音说:“你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大胆,这无疑是虎口拔牙、龙头捋须太危险了。
这是国民党的军事重地,也敢在这儿捣乱!”那人说:“我们是仇家。这两个国民党兵痞害了我全家。十一月十三日,这个姓姚的连长带着一群人窜到我家,光天化日之下,将我六十五岁的老父亲捅死,这些牲畜轮奸了我的媳妇,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刚七岁的小儿和我妈妈也被烧死在屋中。我还怕什么!我就是要报这个仇!杀人偿命,古今一理!放开,让我杀了他!”黄波说:“你跟我走,把他俩弄回我们那里,怎么都好说,杀人偿命是对的,但是要有充分的证据,口说无凭。乖乖地起来跟我们走!”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也跟在两个国民党兵的后边向前走。张豆豆小声说:“快走。不快走,我一枪托打死你们!”
那个戴头套的问:“也打我吗?”张豆豆说:“在没有弄清楚你们情况之前都是一样的,不许说话,说话打掉你的下巴!快走!”又走了一段路,黄波与张豆豆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两个国民党兵痞弄出战壕,催赶着向我方阵地跑去,回头一看,黑暗中不见了戴黑头套之人。黄波问张豆豆:“那个人呢?”张豆豆蹲下眯缝着眼睛回头看了看四周,确认那人没了踪影,对黄波说:“跑了!”突然’听到不远处转来了一个不大的声音:“解放军,我告诉你们,我是土匪,对这一带特别熟悉,在这附近我们有十多人。我可以帮助你们打遭殃军。你们把这两个坏家伙带回去,一定要伸张正义。刚才你们把我的好事给搅了。这样吧,回去把这两个国民党兵痞给杀了,我们就归顺你们。解放军够朋友,后会有期,走啦。”张豆豆也小声地喊:“喂!土匪兄弟原来是个胆小鬼,有勇气跟我们走。”那边又传过来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跟你们走,那不是自投罗网?我是土匪,也是罪恶滔天的家伙,跟了你去也得把我给枪毙了!回吧!后会有期。”
在前沿工事里,刘团长、王营长、万连长他们几个正在焦急地等待黄波。刘团长几次看表,自语道:“出去一个多小时了,没有一点消息,只听敌人的机枪响了两次,可别出其他问题。”突然,战壕外边有沉重的脚步声,只听张豆豆喘着粗声说:“下去!装什么蒜!”两脚就把两个俘虏踢下战壕去,牵驴一般把这两个家伙送到刘团长面前。张豆豆笑嘻嘻地说:“报告团长,拾了两个杂碎,黄波嘛,还在盯着敌人,等着抓王玉的外甥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