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好啊,有一个好姐姐管着哪,早就给他准备好了一件狐狸皮小坎肩,在里边一穿多棒。”张豆豆一听吃了一惊:“咦!我的坎肩呢?哦!掉海里了。他妈的!太可惜了,我还一天没穿哪!”黄波说:“那个破坎肩值几个钱,没把命搭上就不错了,多亏王玲玲把我们用带子捆上,否则也早喂了王八。”这时,王营长悄悄地进来了,大家急忙从坑上下来。王营长说:“上去!上去!不要客气,我是随便走走,看一看各连还有啥困难。”说着,他把屁股挪在炕沿上,用手摸了摸炕头说:“太热了,晚上你们睡不成,一个一个像鸡一样都得蹲着。谁烧的炕?我猜着就是张豆豆干的,这小子最爱恶作剧。”豆豆说:“王营长,今夜别走了,就和大家挤在一起睡多好啊,烙腰!”王营长说:“黄波是二班老班长了,这个班长当得可有年头啦。二班可是一个尖子班,是金子放到哪里都闪光,豆豆的枪法那是出了名的,全团都知道。”说着,他也挤了挤黄波说:“喂!烟呢,拿出来抽抽。”黄波说:“老旱烟抽吧,没有纸啊!”张豆豆一抬手将墙上贴的年画扯了下来说:“用这个,陈年老账没用了。”黄波将一兜子旱烟掏了出来放到炕上,这群战士像蚕一样,把画纸弄得乱响。一会儿满屋子充满了烟的香味。黄波说:“王营长,现在这个局势怎么样啊,能不能给咱们透露一点,我们都蒙在鼓里。”王营长说:“实话相告,上级首长的意图我知道的也不多。总的看来,东北这块地盘好啊,是块肥肉。苏联红军把主要几个港口占了,蒋介石拼了老命从海陆空向东北运兵,说明了就是抢地盘。我看这局势不妙,非打不可,咱们要抓紧练兵。咱们的武器赶不上中央军,中央军是全套美式装备,不能小看。”这时,就听见丁八撞进门来,手里端着一脸盆花生,尖声尖气地叫道:“兄弟们,花生来了!”他瞧见王营长端起脸盒转身想跑,王营长笑着说:“你跑什么?拿过来大家吃嘛!”丁八说:""“这花生可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你可别认为我是偷的。”王营长一把将盆夺过来放到炕上说:“哟!一大盆呀!偷的就是偷的嘛!你此地无银三百两干什么!快上炕烙烙屁股,吃点花生。”大家高高兴兴地闲聊起来。黄波悄悄地问王营长:“你走时到秀秀家去了没有?这一走又不知啥时候见面。”王营长没有回答,只是把黄波的手拉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中,叹了口气,说了声“我的好兄弟!”眼泪就涌了出来,又一句“大家多保重!”走了。
上级命令各部队原地待命,加紧训练。战士们起早睡晚,练习投弹、刺杀、扒城墙、上高桥、捆炸药、炸碉堡……又有一种新的战术:炸开一个城墙缺口,整排、整连、整营、整团蜂拥而上,不顾一切地扑向城墙缺口,冲向各个阵地。看得出,这是强行攻城的第一步。刘团长讲:“用大炮或炸药炸开一个缺口,这就是鬼门关,要全体奋勇通过,要抢在敌人发现之前,还没有来得及用重炮或机关枪封锁缺口之时,大量的部队拥人,占领有利地形,立即投入战斗,是消灭敌人的有效办法。”这几天把战士累得,回到房间就散了架子,谁都不愿意动了。
一天晚饭后,丁八颠颠地跑到二班,把躺在炕上休息的张豆豆叫起来说;“豆豆,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说。”张豆豆从坑上爬起来伸了伸懒腰,跟丁八来到院里对丁八说:“啥事嘛,神兮兮的,是不是皮子紧了,让我帮你松松皮子?”丁八笑笑说:“整个儿精神病,没有人味,哪有找打的?胡说八道的让人笑掉大牙。我们都是革命军人,大家都一样,革命又不分前后,对吧?”张豆豆嘿嘿地笑着说:“有道理。啥事?”丁八捣了豆豆一把说:“过去你收拾我还少吗?伤心的事别提了,不打不成交,我还想与你们结为金兰之友,特意给你与黄班长送来一筒牛肉罐头。”说着,将一筒罐头塞到张豆豆手里。张豆豆笑逐颜开地说:“不会是偷来的吧?偷来的我们可不吃,鸡吃糠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真还有人孝顺。”说着,就把那筒罐头藏在衣服里,伸手又去摸丁八的口袋,嘴里还小声嘀咕:“还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共产共产!”丁八不卑不亢任他去摸,嘴里说:“瞧!这简直就是土匪嘛!我刚发现一个新情况,有一条大黄狗围着这户财主家转悠,十有八九是这家的狗,我进门时它还向我龇牙想咬我,咱俩把它弄死。妈的!财主家没有好东西,连狗都看不起我。”张豆豆在丁八身上费了好一会劲,才从内衣里摸索出一盒烟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说:“就这一盒?你还是留着抽吧。”丁八说:“你拿着给全班人分分,抽根香烟改改口味,老抽旱烟嘴苦。”豆豆说:“你的烟你去分。”说着把烟塞进了丁八的兜里。丁八说:“白天我到这老财主家的厨房转了一圈,你猜怎么着?啥都有。刀子、斧子、锅碗瓢盆齐全,还有各种调料。”张豆豆说:“弄死一条狗容易,过去在老家经常干这种事。有句俗话叫偷猫偷狗不算贼,逮住挨顿王八锤。可这是部队呀,班长不允许这样做。”丁八说:“这是野狗,打死吃了也就吃了,谁管呀!”张豆豆说:“我姐知道她会骂我的!”丁八用手指着张豆豆说:“没出息,这点小事也怕你姐,多大了?”张豆豆说:“那就干!你找条绳去。”
西屋里大家聊得正起劲。大门外,张豆豆和丁八正在准备偷猫盗狗。东北大户人家的院门旁边,都有一个水桶大小的窟窿,叫狗洞,就是狗出人的小门。夏天雨水多时又是一个排水沟。
一会儿丁八就在狗洞处下了一个活套,把绳子的一头拴在门粧上。丁八还在狗洞处扔了一块肉皮,一切准备就绪,张豆豆和丁八就蹲在一个小秫秸垛旁等狗儿上套。没有一袋烟的;夫,那条大黄狗真的出现了,也该它命短,它在大门口警惕地东瞧瞧西望望,那狗鼻子在地上猛闻,闻到了一块肉皮,叼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一扬脖子咽下肚子,尾巴就撅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摇了摇,一头钻进狗洞中,那套儿正好将狗脖子套牢。张豆豆和丁八跑过去,张豆豆从门桩上解开绳子,手拽着绳于向前拉,丁八推着狗的屁股。那狗没吭一声就被张豆豆挂在了村子东边一棵歪脖树上。那可怜的狗儿还没有弄清咋回事,只咧了咧嘴,龇了龇牙,撒了点尿,拉了点屎就见阎王爷去了。
丁八还没等狗的真魂走了,就动手剥起皮来,在张豆豆的帮助下,借着月光三下五除二,就将狗皮剥完。把那内脏掏出来,连同狗头都扔到树林边的小河里顺水冲走了。丁八提着狗肉,张豆豆扯着狗皮扔在院子后院的墙上说:“这狗皮很好,熟一熟让玲玲姐给黄班长做个坎肩。”丁八说:“应该关心关心班长。豆豆,那一筒罐头没丢吧?”张豆豆说:“烦人不!没丢。快弄吧,让人发现就坏了,又得挨批!”
厨房里,丁八点着了灯,把那狗肉洗巴洗巴,把四肢卸开,剁巴剁巴扔到锅里,放上凉水,加好调料,点起火来,前后还不到一小时呢。两人嘿嘿地笑着,蹲在灶膛前,抽着丁八的香烟。丁八非常认真地烧火,张豆豆瞧着灶膛里那欢乐跳动的火苗,一闪一闪的,好像玲玲姐那桃红脸上的一双大眼睛。豆豆“噢!”了一声,他有些明白了。丁八说:“噢个屁呀!刚开锅,有些狗肉香味了!别着急,小火慢慢地炖着,炖得时间越长那狗肉味越鲜美,我得回去一趟,编个谎再回来。别让那些馋鬼抢光了,给我留点儿。”说着,丁八跑了。
张豆豆坐在灶前的一个小木凳上,怡然自得地等着吃那香喷喷的狗肉。把嘴里的烟头紧抽了两口扔进了灶膣,他又撅着屁股往灶膛里添了两块木头。他吸着鼻子自语道:“真香!快熟啦,哎呀,把黄波也得叫来。”正说着屁股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脚。只听黄波骂道:“你在这弄什么名堂!找你半天了,都快熄灯了。快说,锅里煮的什么?”张豆豆从地上站起来龇牙咧嘴叫了声:“哎呀!大腿骨头踢断了,当官的还打人哪!瞧瞧我走不好路了。”说着一拐又坐在小木発上。黄波说:“骨头折了啊!哪条腿?装什么蒜,我给你治治!”说着,黄波的右脚又踢了过来。张豆豆嬉皮笑脸地说:“好了!不用治了!”他站起来把嘴巴贴在黄波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阵,两人都笑了。黄波说:“可惜没酒。”张豆豆从怀里把那筒罐头掏出来说:“这是贱骨头丁八送的,让咱俩吃。不过这罐头太凉了,明天热热再吃吧。”黄波说:“要是让他们发现,你连一口都吃不上,放在灶膛边上烤烤咱俩偷着吃了吧。我可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牛肉了。”豆豆说:“行!”说着,把那筒牛肉罐头小心地放到灶膛炭火的一边。那狗肉也就快熟了,满厨房充满了香味。两人的涎水增多了,时不时往下咽咽,馋涎欲滴。
这时,丁八像一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跑进了厨房,说了声:“熟了!哎哟,班长也在这儿,你不报告吧?”黄波笑笑说:“怎么不报告,都是你丁八出的坏点子,小心一点。”丁八凑过来说:“黄班长,这张好狗皮给您留着哪,把皮子一熟,好好地做件皮坎肩。你这个人就不分好歹”我的牛肉罐头你白吃啦!”豆豆着急地说:“哎!罐头!”声音未落,就听灶膛里砰的一声,那铁筒的罐头就炸了个稀巴烂,灶膛里火上加油,一片火光冲出了灶膛。那铁锅被大火一冲也冒出滚滚的蒸气来。黄波气愤地说:“妈的!到嘴的鸭子飞了!没这个福分享受不了。快快!这狗肉别再吃不成那可倒霉了。”丁八刚把锅盖掀开,把那香气扑鼻的狗肉捞在大盆里。突然,二班的人马一齐冲进了厨房,周生贤说:“好啊!你们在这儿偷吃狗肉,让我们这些傻子给你们睡觉。客气什么!抢着吃啊!”这群人也不管狗肉生熟,撕拽着只管吃来,厨房里一片咀嚼之声。人人吃得是额头微汗,满嘴的狗油。丁八笑着说:“你们是几辈子没吃过狗肉了,吃狗肉蘸盐花,再吃两瓣大蒜,那才叫香!”大家嘻嘻哈哈吃得正起劲,排长张山撞了进来,把班长黄波吓了一跳,心想:这可糟了,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是熄灯后,张排长出来查岗,发现二班没设岗哨,就信步走了进来,在院中他发现东厦屋灯火通明,吵吵嚷嚷,进来一瞧,看见大伙正在吃肉。气得肚子就鼓胀了起来,这个黄波明目张胆,带头违法乱纪,一定要严惩不贷。又细细一想:我这个排长耍什么威风,二班是个捣蛋班,可打起仗来那可是饿虎下山冈,威风四起,龙腾虎跃。打仗就靠这样的人。他鼓胀起来的肚子也慢慢地瘪了下去,说:“不好好上岗,在这儿偷吃东西,成何体统!”丁八站出来说:“报告排长,这是团长指示给二班加点小灶,二班练兵表现最好,吃苦耐劳,枪法又准,战场上战功累累,团长安排我送些狗肉给他们吃,没有来得及报告排长。张排长来块狗肉吧。”张排长,明知道丁八在胡扯,也借坡下驴吃起狗肉来。黄波说:“大家慢慢吃,我去站岗,下一班是张豆豆的。”说着他提枪走了。不到两袋烟工夫,就吃了个锅尽盆干,只剩骨头了,大家闲聊了一阵散了,张豆豆与丁八收拾残局,把骨头端在后院一个大坑中埋了。丁八也心满意足地倒背着双手,往炊事班走去,摇了摇头嘴里说:“多好的狗肉,有些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