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已遇生死关 鸡头乡亲情如山
救活这些好儿女 重整军容上前线
话说,赵海正搂着孙香做着那翻江倒海之事。突然,听见院子里有急促的脚步声,只听赵山惊慌失措地在窗根小声喊:“哥呀,大事不好!你快起来呀,快起来呀!”赵海还迷恋在大海之中,享受那大海的温情,什么也没有听见。孙香推了一把赵海,小声说:“下来,赵山有急事叫你哪!”赵海不情愿地说:“这当儿,谁叫呀?”孙香说:“是赵山有急事,快把衣服穿上。”赵海摸着火柴哧的一声划着了火柴,把灯点着了。孙香探出半个圆乎乎的身子,呼地一口把灯吹了说:“光溜溜,不怕人家笑话?摸黑穿。”赵山认为灯都亮了,急切切地一推门进了屋子。原来屋门是虚掩着一推就进来了。噗的一声灯灭了,赵山就立在了地中间,他以为是他把灯给扑灭了,着急地说:“哥啊,了不得,人命关天!你还磨蹭,快起来!”说着把手伸人被窝拽他哥哥,孙香笑笑说:“兄弟,松开,这是我的胳膊!弄错啦!”赵海趴在被窝里问:“啥事吗?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赵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结结巴巴地说:“一船死人。哥呀,我退出去!你快穿。”说着赵山出了屋子。
再一次灯亮了的时候,赵山说:“哥!我进来了。”赵山对赵海说:“昨天下的小网,下半夜,我划着小船借着月光去看看网的情况。没想到,那网边上停着一艘大船,没有一点动静。我大着胆子把小船划过去一瞧,那船上横七竖八躺着一船死人。我吓得要命,赶紧划上小船往回跑,快想个办法,把那一船死人弄走,天一亮让人瞧见就糟了!”孙香说:“还有这等事!这可了不得,人命关天,天亮要是被人发现,诬陷咱们图财害命!非吃官司不可。快去看看。”
赵海和赵山划着小船来到赵山下网的地方,天已大亮。哥俩大着胆子,把小船摇到了大船跟前。赵海往船里一瞧,吓得几乎晕倒,他大叫一声:“我的爷!一船死人!还都是穿军装的,哪死不好,专找这地方来死,哎呀!咱哥俩是倒霉了。”赵山说:“哥呀!我爬上船去看看,咱也不拿他什么东西。”赵海说:“兄弟,小心点!这么大的船怎么弄走呢。”赵山爬上大船,鼓足勇气向船舱里一跳,正踏在船工曹寅的脚上。曹寅哼了一声,把腿动了动。把赵山吓得尖叫一声:“活的!”翻身跳下落人海中,爬上小船。身上湿漉漉地往下直滴水,结结巴巴地说:“有活气的,会会动!”他这一声喊,惊动了帆船里即将死亡的人们,由如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只是稍微动了动又恢复了平静。赵山说:“我过去瞧瞧,要是活着就得抢救,说不准是海上遇难人。”他爬过去一看,都是军人,袖标上有“八路”两字,好像还都有气。他喊一声:“赵山!往小船背人,是八路。”哥俩力气也大,将四个战士往小船上一放,往家里赶。两人将战士背回赵海家中,孙香赶紧烧水,慢慢给战士往嘴里灌,两个小孩子也来帮忙。赵海说:“你们慢着点儿灌,小心呛着。我去通知芦家一起来抢救人命。赵山,你先把船摇过去拉人。”说着赵海赶紧通知去了。
四家全部出动,四条小船一齐赶了过去,把半昏迷的战士一个一个抬上小船。其中有一个小战士,刚从帆船上被抬下来,平放在小船上,他张了张极度缺水焦渴而干裂的嘴巴,叫了一声“水!”
芦大爷赶紧也跟着叫了一声:“水!快拿水来!啊!没有带水啊!”那小战士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大家,又从那紫黑的嘴里吐出舌头,发出一个宇:“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人们为之落泪,将那小战士也运到岸上。
第二天赵山摇着小船去买了一副杨木棺材,全村人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把小八路安葬在村后的山坡上。三天后从黄波那里才弄清这小八路是山东德州人,十六岁,叫刘群山。立了一块木牌,上书“小八路刘群山之墓”。以后每年清明节,全村人都来到刘群山坟前举行祭奠,坟前坟后栽了四五棵松柏树,一九五一年八月,他的父母千里迢迢来到鸡头岛为儿子扫墓。后来,政府又为刘群山立了一块大理石墓牌,上书七个大字“刘群山烈士之墓”。这是后话。
全村人都忙碌起来,赵山家背回来五个战士,有班长黄波、张豆豆、王玲玲、周生贤、姜朝辉。赵山媳妇刘翠先给这些不能动弹的八路灌些水,慢慢地清醒过来,刘翠一手扶着玲玲的头,一勺一勺给玲玲喂小米稀粥,玲玲有了些精神,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稀粥,眼睛泛起了亮光,顾不得体面,抢过半碗稀粥,一口就倒进肚里,舌头在嘴边舔了舔,眼巴巴地那个乞怜相,看着刘翠张了张嘴说:“大姐,再给小妹两碗行吗?”赵山严肃地说:“不给!不给!只能给这么多,小妹妹,听我说一句,忍着点儿,过一会再吃吧,听话。”张豆豆也只喝了半碗稀粥,引起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伸长舌头把那粥碗舔来舔去不忍放手,眼中含泪笑笑说:“大哥,发发慈悲,碗太小了,给我一大盆稀饭,八个馒头、五张煎饼、十根大葱,我要是从嘴里掉一粒渣,我是狗娘养的。”赵山摆摆手说:“我可是不管你是狗养的猫养的,马养的也不给了。”黄波半躺在炕头说:“不能多吃,多吃了就立马胀死了,慢慢来。这事我可是经过,人饿到了极点,猛吃一顿准胀坏了。大哥,我在船上是个班长,没挨着饿,上了岸我肚里也不空,与他们不一样,可以多吃些,我也少吃点,有六个馒头就够了。”赵山笑笑说:“别蒙我!你这个小官啊,那艘帆船我上去仔细地看了一遍,除了有几支三八枪和子弹外。不用说吃的,连泡屎尿都没有,干干净净,你吃个屁呀!我算计你们足有六七天没有进食水了。每人先喝半碗稀粥乖乖地待着,慢慢来。我还得走几家瞧瞧,千万可别再胀死了。”说着走了。姜朝辉喝了半碗小米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粥桶,心想:我要是能动弹,那一大桶粥我都抢过来把它喝了。要是再加五张煎饼三两根大葱抹上大酱一卷吃起来,瞧!那是啥滋味。他想着想着嘴里就吧嗒两下。刘翠回头一看,姜朝辉把头儿一扭装得没了气息,吓得刘翠大惊,“呀”了一声,赶紧跑到粥桶处拿勺子给姜朝辉盛了一碗,走到姜朝辉的跟前,刚要伸手去喂,姜朝辉一把将碗抢了过来就往嘴里倒,左手端碗,右手把碗中的稀粥刮了个精光,弄得满脸都是粥,嘴里说:“多谢!多谢!”
这时芦维老汉提了个大桶来到赵山家。战士们一阵高兴,认为又是送饭来了。芦老汉问:“这几位八路,有尿没有?”黄波说:“大爷,送饭来了?说实话,哪来的尿啊,几天不喝水,尿从何处来,都干喽!”芦老汉说:“侄媳妇,每人再给他半碗药喝,这是专门通小便的药,其他八路都喝过了,没了尿是会死人的。”刘翠给每人盛了半碗药,递给每个人喝。刘翠问:“大爷,这是什么药啊?”芦老汉笑着说:“这是秘方。苞米胡子、葵花杆子心、猪牙草、灯心草、木通、泽泻,用大锅一熬就成了。多喝点,慢慢就有尿了,有了尿就不怕了。”芦老汉坐在炕沿上抽起了旱烟,看着他们救活的八路,心里是一阵的兴奋,嘴里不停地唠叨:“再晚半天你们就活不了了,那小八路要是我们去时带些水就好了,给点水喝也可能就死不了。这八路走到哪里老百姓就拥护,尽给老百姓干好事,与咱们是一家人嘛。老八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小鬼子赶跑了,以后就可以过安稳日子喽。最近听说蒋大总统向东北发大兵,抢占东北这块宝地。海陆空一齐下手,这不又糟了。老八路也不会让他,非打起来不可!又是一场恶战。中国人打中国人,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哪!”刘翠问:“不打不行吗?鬼子没了,老蒋当他的总统,八路当他的八路,相安无事多好。”芦老汉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敲得梆梆的响,叹口气说:“侄媳妇,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蒋介石那老小子是一个社会混混,他是骄横、奢侈、荒淫、糜烂之辈。他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中饱私囊,这样的政府能为老百姓干事?八路军是激浊扬清,共产党执政那就好啦,这才是中国人民的福星。”这时就听见赵山在院中喊:“刘翠,过来帮帮我嘛。”刘翠在屋里应道:“啥事啊?”赵山说:“你出来瞧瞧不就知道了!”芦老汉与刘翠出了门一看吃了一惊:原来赵山捕了一只脸盆大的老乌龟。芦老汉说:“神龟,神龟!要放生,吃不得的。”赵山笑笑说:“它自己送上门来,看见我它就笑了,对我说不想活了,也一百来岁了,活够了,托生一个人多好啊。说完它就一头碰死了,那真神就找一个好地方托生去了,把一张皮毛就交给我了。”芦老汉骂道:“赵山呀,你小子尽干坏事,还胡扯。”赵山凑到芦老汉耳边小声说:“老糊涂了吧?叫什么!叫什么!那十八个老八路,你不想办法让他们补一补身子,死了咋办?救了他们胜造七级浮屠,身体好了,就上前线了,我们就算干了一件大好事。”芦老汉说;“对对!是得想想办法,赶点小海弄点鱼虾,让这些孩子们吃得好一些。”芦维老汉又看了一眼老乌龟,早就被赵山杀死了。刘翠拿来一个大盆,将乌龟三刀两刀地肢解了,自家留了一份,其他让芦维老汉送到各家去。
万连长等人在鸡头岛乡亲们的关照下,逐渐地恢复了健康。三天后,都能拄着拐杖行走了。
在赵山的院子里,黄波、张豆豆、王玲玲,周生贤、姜朝辉坐在石凳上晒太阳,黄波说:“这一?欠飓风牺牲了好多战友,实在可惜,何伟也没了。”说着眼圈也红了。张豆豆说:“无法抗拒的天灾,这一次翻船,要不是玲玲把咱们拴上,我们也早就进鱼腹了。”周生贤说:“是你们三人救了我,没齿难忘。早点好了找部队去。这鸡头岛上的老百姓也是恩重如山,让我永生难忘。”玲玲笑笑说:“我可不能随便死了,我还没见着我的亲妈呢。要不是部队突然出发,刘团长同意让我到后方去找我的妈妈,已经听到一些消息。等这一次打完仗,我就走喽,找我妈去了。我不知道我妈长得什么样子,见了我妈第一句话怎么说呢?”说着眼眶里积满了泪水。张豆豆挤眉弄眼地说:“就这么说:妈妈,小女玲玲前来报到,请妈妈认领,十四年了,没吃过妈妈一口奶,没让妈妈抱一回,我太想妈妈啦。”惹得玲玲呜呜地大哭起来。芦清从院门进来找赵山有事,看见几个八路都在伤心,走过来打趣说:“别伤心,我们这个小岛上好着哪。今天早上我弄了一篓大红夹螃蟹,今晚咱们就蒸着吃。这个季节是大红夹螃蟹最肥的时候。旧历八月十五是涨大潮的时候,晚上明月高挂,那螃蟹成千上万爬到水浅处甩子,几个小时的工夫,海水都是粉红色。”黄波说:“芦大哥,这几天没听到什么消息?”芦清说:“有啊,常来的几个鱼贩想买我这一篓子螃蟹我都没卖,是弄回来给你们吃的。有一个外号叫面条鱼的,他说营口都住满了八路军,这七八天了,每天都有三四十人在海边巡逻,见人就打听,见没见着一艘帆船,碰上没碰上海上漂浮的死尸。是不是找你们的呀。”黄波一听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说:“一定是找我们的,明天鱼贩子来让他到家里,我们了解一下。”芦清说:“行!不过这些鱼贩子胆小如鼠,最怕见兵啦,小本经济怕抢喽。”张豆豆说:“你别告诉是当兵的找他。”芦清说:“得!得!他们前几天就知道我们这个小鸡头岛有八路,买个小鱼小虾,小心极了,离我们村远远地进行交易,把他们带进村里来怕是困难。”周生贤说:“也别吓那些小商贩,等再养两天身体好些,我就坐芦大哥的小船出去找找,我们就联系上了。”
第五天,赵海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鱼贩子中传着一段新闻:前十多天,有一股飓风,从东海形成,突然袭击了渤海湾,有一艘运送八路军的帆船遭了灾难,被飓风刮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又传说有一个人骑在桅杆上坚持了两天两夜没死,当他碰上一艘渔船被营救上来时死了!又有的说发现了几具光身子的尸体,内脏都被鱼掏光了。
王玲玲对张豆豆说:“豆豆,好一些了吧,我带你出去走走。”豆豆说:“姐姐,咱们到哪去呀?”玲玲说:“就到后山坡吧,坐在坡上可以看见大海。”他俩就慢慢地向山坡走去。玲玲问豆豆:“走得动吗?走不动就坐下来休息。”豆豆说:“走得动,姐姐你呢?”玲玲说:“我行,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是练过武功的人,有些老底,否则就折腾死了。”豆豆笑笑说:“姐姐的本事比我大,我是甘拜下风,不过我也恢复得与以前一样了。”他俩说着走到了后山坡。玲玲叽叽地笑着说:“好啊,我来试试你的体力,把姐姐背到那块大石头后边,我看你有劲没劲。”豆豆不假思索地说;“行!”说着豆豆半蹲下,玲玲来了一个燕子翻身落在了豆豆宽大的肩膀上,豆豆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把玲玲背到那块大石头后边,把玲玲往地上一扔,豆豆也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我的妈呀,好沉,长肉了,死猪一般。”玲玲哈哈笑着说:“傻小子,别叫妈叫姨奶,忘了?叫姨奶!”豆豆歪着脑袋,瞧着身体恢复得不错的玲玲说:“我的好姐姐!”话音未落,伸出双臂把姐姐搂得紧紧的,那脸就贴着玲玲的脸。玲玲半推半就又惊又喜。豆豆习以为常,玲玲也是百依百顺,两人无所顾忌,嘿嘿地笑了起来。玲玲说:“这一次差点儿渴死了,你已经不行了,是我用嘴给你哈气你才活了过来,用舌头给你湿润嘴唇你才好些。”豆豆泪水就流了出来,说:“咱俩是风雨同舟、生死与共、生死相依的好姐弟。”玲玲说:“情深义重,忠贞不移,我的好弟弟!”说着声泪俱下,两人抱头哭了起来。玲玲一边哭一边说:“叫一声姨奶!”豆豆吭昧了半天叫了一声:“姐姐”两人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俩正在难舍难分之时,突然,从山坡后边悄悄走出两个人来,玲玲眼快,一眼就瞧见是二营的王营长和丁八,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前去,豆豆还给王营长敬了个军礼,还没等王营长说什么,豆豆和玲玲就与王营长搂在一起,三人痛哭起来。丁八也转过身去蹲在地上抹泪。过了好一会王营长说:“你们俩怎么到了这里,还有旁人吗?”王营长避开了一个“死”宇,张豆豆哽咽着说:“报告王营长,115号帆船六十七人两个船工,现在只剩下十八人及一名船工,分住在鸡头岛四户人家中。”玲玲说:“是这里的老乡救了我们,我们离那死亡线只有一丝丝了。要不是老乡一口水一口粥地喂我们,我们就成了人干了,就差一步还死了一个。”王营长说:“我带着一个排,从出事那天起,就一直在海边搜寻,捞起了五具死尸。第三天还救起了一个骑着桅杆的船工,经过抢救总算活了过来,他叫曹仪,已经回山东老家了。”豆豆说:“那个曹仪就是我们船上的船工,命太大了,没死呀?太好了。王营长走吧,回村吧!”王营长说:“小岛的后边还有一艘小船,有两个战士在船上,丁八,你跑一趟,留下一个战士看船,把船上带的急救物品都背来,可找见你们啦。刘团长给我下了一道死命令,死活要把你们找着。”玲玲说:“走吧!”说着,他们就向村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