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有气,说话便很不客气,待得说完,见秦韵连耳根子都红透了,眼底又见了泪影,垂了头不敢瞧他,自觉失口,遂放软了口吻,叹道:“你真的没地儿可去,怎不和我说?我直接带你去长安就行了。”
秦韵终于抬起了眼,拖了长长的哭音道:“你又不要我!”
杨定脱口道:“谁说我不要你?”
话出口,两人都怔了。
许久,杨定握了拳放到自己唇边,尴尬地咳一声,笑道:“我是说……我家不在乎多养活一个人。你女红不错,跟我回去帮绣绣花,缝缝衣服什么的,也不错啊!”
秦韵巴眨着眼睛,泪影渐渐蓄成了笑意,亮晶晶地望向杨定:“你是要我一辈子帮你绣花缝衣服么?”
这话的言外之意太过明显,杨定一呆,一时不好回答。
秦韵已抿唇笑着,双手环上了杨定的腰,嘻嘻地笑:“你刚才不是说了,不在乎多养我一个人?养我一辈子,应该不是难事吧?”
少女青春洋溢的躯体生机昂然,激烈的心跳透过两人单薄的夏衣清晰地传到了杨定耳边。
垂下眸,是如花的笑靥,盛放如春日的芙蓉,美好而璀璨。
甜甜陷下的梨涡,便如芙蓉芬芳怡人的花蕊,让杨定受了蛊惑般伸出手,顺了那温柔起伏的美好弧度,轻轻地抚摸着。
等他听到少女得意而欢喜的轻笑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将秦韵拥在了怀里,这小丫头更是不害臊地将头偏到他的肩上,试探地用唇悄悄碰他的下颔。
她很像碧落,可绝对不会是碧落。
碧落是融化不了的冰,可她却是总在试图融化他人的火。
杨定曾那么渴望,碧落的笑容,也能这般无邪无忧,干净得如同剔透的水晶。
他忽然便想,若将这样干净的笑容永远留在身边,让她像火一样,一日一日,慢慢地烧去那个清冷的形象,焚去心底的冷痛,或许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何况,作为仇池杨氏的嫡裔,他总要娶妻纳妾的。
于是,他犹豫着,终于低低在这少女耳边说道:“我无法娶你为正妻,可能一时也没法给你任何名份。”
以杨定的身份地位,开始和南阳公主苻宝儿亲呢相处差点定亲,后来又与桃李夫人唯一骨血云碧落纠缠不清,苻坚绝不会容他娶一个庶民的女儿。
就是正式收房纳妾,也得等杨定成亲或侍妾生下子女后。
秦韵眸子清澈如湖水流漫:“我不要名份,我只要伴在你身边,天天能给你绣花缝衣服。”
杨定迟疑:“我可能常不在家,有点难。”
秦韵将头埋到他的颈窝,开心说道:“那你一定能答应我,在家一日,便伴着我一日,不让我孤单着,对不对?”
杨定听得她笑嘻嘻地步步紧逼,苦笑道:“丫头,你若跟了你的温大哥,也敢要他天天陪你么?”
秦韵调皮地一吐舌头,道:“我才不跟他呢!我早就打算好了,就到蔡家坞来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能帮我在这里安居下来固然好,如果他起了坏心,我就向他借点钱帛跑长安去,那里城池大,有钱人家多,我又有一手好女红,不愁找到活儿填饱自己的肚子。”
“你……早就打算好了?”杨定眯起眼,“那你刚才……你刚才……”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后来遇到你,我改变主意了。”
秦韵嘟着嘴,将杨定抱得更紧,轻轻柔柔地在他耳边吐字:“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想瞧瞧我找别的男人你会不会生气,我就想瞧瞧别的男人欺负我你会不会心疼。”
杨定很想把自己的双手从秦韵的肩上移到她的脖子上,狠狠地掐下去。他自负聪明一世,再不料会给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白白地为她欢喜为她忧,操心了这么些日子。
可秦韵又说道:“我从第一眼见你,就知道阿定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一定肯伴着我,不让我孤单。”
她说着,衔住了杨定的唇。
杨定本来要移到秦韵脖子上的手略略一抬,捧住了她颊边的笑靥,明亮的眸子瞬间深沉而忧伤,渐渐便如一池深潭般荡漾起来,连他自己也辨不出那是怎样的复杂情绪了。
大约,已不只是同情,不只是怜惜,更不只是感动……
徐徐地,他闭上眼,吻紧这个如火般热烈着的少女,由着她欢笑一声,一点点熔化瓦解自己的意志。
这样熔化的感觉,冲淡了所有清冷刻骨的痛楚,很好。
他是男人,不是圣人。
因此,他轻轻抱起了秦韵,挑开她的衣带。
破败得快要倾颓的旧屋子,忽然间春光旖旎,少女低低的娇怯笑意,如清新花香般四散萦绕开去,将颓靡躁热之气一扫而空。
终于,不再是人在夏天,心如冰雪的感觉。
杨定凝视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绚如明霞的脸庞,轻声许诺:“我会带你回长安,在家一日,便伴你一日,不让你孤单着,也不让……我自己孤单着……”
有一种感觉叫幸福,他太久之前便已想拥有。
如今,虽然不完全,但他已不愿放弃自己所能把握的快乐。
纵有缺憾,也比一无所有好。
他不想在寂寞中日复一日地怀缅自己那段注定无望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