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儿缓缓地摇头,“我不是为你感到心痛,我是为他感到心痛。”
斩溪紧皱着双眉,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许久,她缓缓开口,“就算他是天帝,是我不该爱的人,就算他杀了五位仙师,更想杀你,我也不会后悔爱上他。”
“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你还爱着他?”斩溪失望地怒喊,没想到她是如此是非不分的人。
轻儿抬头望向天空,微风吹过,浮生树依依,她仿佛看到了当日初见时,他躺在甲板上,潇洒地笑着。
“我虽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我相信他,相信他的为人,相信他一定有他的苦衷。要知道,杀人也需要很大的勇气,更何况是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他的心一定很痛,却还是不得不下手,我以爱上这样的人,为傲。”
眼前不由地浮现了八万年前的场景,她就这样一剑刺向他,毫不犹豫地离去。只有她知道,杀人,亦是一种痛,更何况,那个人,曾经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
斩溪一声冷笑,他又何尝没有想过相信他,可是铁打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由不得他有一丝怀疑。
她转身看向斩溪,“你是他的儿子,你从小都生活在他的身边,不是应该比我更相信他的为人吗?哪怕是他杀尽天下人,也肯定有他的理由。”
斩溪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哪怕是他杀尽天下人,也肯定有他的理由?”
脑海里不由地闪过小的时候,他拿着书,一言一行地教导他该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帝王。
他是如此疼爱自己,他会杀了五位仙师,更嫁祸给自己吗?
他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心中有一万个声音,在说着“不会”。
他疯狂地往乱石囚狱跑去,却最终停留在外面,不敢进去。
他恨了他三万年,他把他囚禁在无渊囚地三万年,他几次三番伤了他,他从未想过去相信他,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她说得对,就算他真的杀了人,做出罪恶之事,他也应该相信他的,他是他的亲生儿子,竟不如一个女人,对他的相信。
事到如今,他又有何面目去见他呢?
见到斩溪去而复返,守将的心里十分忐忑,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
斩溪抚平情绪,冷静地说道,“把孜须带到浩渺宫去。”
说完,他便转身快速离开,他需要做一下心里准备,该怎么去面对他。
打发走仙侍,当他看到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却依旧清秀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泪水不由地落了下来。
他跪在他的身前,就像一个孩子,无助地哭泣。“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他哭喊着。
孜须就这样站在他的身前,说不出的情绪,说不出的感觉。许久,他缓缓伸手,将他扶起,“你没有错。”
“不,我应该相信你的,我不该恨你。”
“你没有相信我的理由。”
“就算是如此,我也应该相信。”
孜须不由地动容,自己曾经的确想把五位仙师的死嫁祸给他,没想到他竟然说,就算是如此,他也应该相信的。
浩渺宫里,斩溪捧着孜须的手,小心地为他擦拭伤口,看着他细嫩的皮肤,却血痕累累,纤细的手指,是那么地瘦弱,这样的双手,又如何去搬动那千斤大石?
他究竟做了什么?竟如此伤了他。他企图找些话题,打破眼前的沉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荋鸢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还有三万年前的事情。”
孜须的手不由地颤抖,虽然很细微,却还是被斩溪发现了。
他转头看着窗外,无苍树生长得正茂盛,树枝敲打着木台,敲打着他的思绪,慢慢飘向远方。
擦好药,包扎好,孜须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由地皱了皱眉。他这是存心不让自己动啊?包扎得跟两只粽子一样。
“再打个蝴蝶结好了。”斩溪不顾他的脸色,还在摆弄着外面的纱布,一副认真的样子。
孜须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按住,“还没弄好呢!”
折腾好这双手,斩溪伸手去褪去他的衣衫,想再擦他身上的伤,却被孜须躲过了。“你不是还有奏折要批吗?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怎么来?”斩溪指了指那两只“粽子”,好似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让可欢来!”开什么玩笑,两只手就包成这样了,要是身子要交给他,岂不是要绑成僵尸样?他死活不肯。
“男女授受不亲啊!”斩溪起身想去抓住他,孜须自然不会任他宰割,便逃着,他便追着。俩人竟然在屋子里追逐开了。
睡在斩溪的床上,孜须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床上还挤着一个大男人,他怎么都睡不着。他想转个身,却被斩溪抱住,“父亲,不要离开我。”
“斩溪。”孜须轻轻地推他,却没有反应,竟然是在说梦话。他的心却突然乱了。这个儿子,以前他虽然觉得他也有很多缺点,但是瑕不掩瑜,便也没怎么计较。可是无遇说得没错,三万年前,斩溪在他身上刺的四十六剑,也便断了他们的父子之情。之后,他化身孜须,他又几番下毒手。他曾经想过,等夺回这天下,便不能再留他了。
可是眼下,见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睡梦中还抱着自己,还说着自己不要离开他。孜须不由地有些心软了。想想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爱着荋鸢,却不知道现在的荋鸢是轻儿,而轻儿和自己纠缠不清,他恼火也是情理之中。
也不知道轻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怎么想。想到这里,孜须只想立刻去找她。
坐在梳妆台前,孜须双手施法,绑在手上的纱布便裂开了,露出那双手,细嫩无瑕,好像昨日的伤痕累累都只是错觉。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何,一直以来,他身上的外伤,都很容易愈合。
他伸手解开额头上的纱布,那里,有一块肉直接被挖掉,愈合得慢了一些,不过也只剩下一个痂了,想来没几日就可痊愈。
斩溪也已醒来,早已走到他的身后,看着他的额头,伸手想去抚摸,却被孜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