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溪看在眼里,一把掐着孜须的脖子,看着轻儿,“你说,我就这样掐断他的脖子,好不好?”
轻儿吸了一口冷气,她该求他放过孜须吗?不,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恨,更加想杀了孜须。
“好。”她假装冷漠地应道。
话音刚落,斩溪的手加大了力道,甚至能听到他的血肉,在他的手中,被撕碎的声音。
“少帝,昔日天帝定下规矩,若是入烈火台能熬过三天三夜,可以囚禁起来,但是不能再杀之。”刑司火君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开口为孜须说话,明知这样可能会得罪少帝。
轻儿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孜须的命是保住了。她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不去听,或许这样,就能狠心去不顾。
许久,斩溪才松手,随即听见孜须不断的咳嗽声,咳到她的心里,就像是一把刀划出一道无法抹去的血痕。
斩溪双手一挥,地上出现了一堆火,火堆里,一根玄铁被烧得通红。
他放开轻儿,弯腰拾起玄铁,交到她的手里,“把这个印到他的脸上,我就相信你。”
即使是拿在手柄处,轻儿依旧觉得烫手,她的手不觉得发抖,慢步走到孜须的身前,她只觉得这是她今生走得最艰难的几步路。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敢抬头,她闭上了眼睛,把玄铁伸了出去。一瞬间,空气里满是血肉被烧焦的味道和玄铁碰到他的肌肤发出的吱吱作响声。
而他,却始终没有吭一声。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那块玄铁,竟烫在了他的心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像是八万年前,他亦是这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了八万年前,她就是这样毫不犹豫地用剑刺穿了他的身躯。
历史总是在重演,曾经的无奈,曾经的伤痛,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原来,生活竟是如此地无可奈何。
曾经的曾经,她总以为那已经是最无奈的事情,没有比那更无奈的了。可是一次又一次,原来,没有最无奈,只有更无奈。
八万年前,她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八万年后,她亲手伤害了她爱着的人。
她奋力丢开玄铁,疯狂地往外跑去,泪水终于忍不住泛滥成灾,她努力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向远处跑去,不顾旁人投来的奇异的眼光,疯狂地奔跑。没有方向,没有感觉,只想疯狂地奔跑,一直跑下去,不要停止。
心中的惆怅无法发泄,苍穹之下,一只缤纷的仙鸟叽喳飞过,击长空,一阵喧嚣。
她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向着远方一直跑下去,也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
大雨倾盆,迷糊了这个世界,她在雨中瑟瑟发抖,可是依旧不想停下来。
直到有一双手强拉住她,她想甩开,却被紧紧地抱住,无法逃脱。她摊在那个人的怀里,精疲力竭。
醒来的时候,轻儿只觉得头晕,看着熟悉的幽灵宫,好像做了好长的一场梦。
梦里,有孜须,却没有杀夜。
“弄影?”迷迷糊糊看到他绣满各式花朵的衣服,轻儿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花弄影。
“小妍,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他嬉笑地看着她,眼神看上去很是纯真。
“什么?”
“我去烟池找你,见你在雨中奔跑,就把你带回来了。”
她忽地从床上爬上来,整个人都觉得清醒了,那不是梦,而是事实。
“谁让你把我带回来的?”她愤怒地对着他吼叫。
她推开弄影,不顾景若和诗晴疑惑的眼神,往外跑去。
她要回到烟池,她要去救孜须。
弄影一脸的莫名其妙,最后耸了耸肩,拿起她刚刚用过的被子,放在鼻子前,狠狠地闻,样子很是享受。
在她昏迷期间,花弄影已经解了她身上的禁身术。她飞快地飞过树林,却又飞回到了这个树林。她心急如焚,起初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直到很多次,一直徘徊在那个树林里,她才发现自己被什么困在这个树林里了。
她想一把火烧了这个树林,挥出去的掌风却突然停在了空中。她,看到了一个身穿黄色纱衣的女子,那张面容,再熟悉不过。
“荋鸢?”
“没错,是我。”
“你把我困在这里想做什么?”轻儿心中警惕,面上却没有什么动作,毕竟她用了荋鸢的身份这么久,还算是欠她的。
“我爱斩溪。”那女子声音微弱,语气却坚定。
轻儿心里一惊,若荋鸢还是荋鸢,又或者那时斩溪就知道荋鸢死了,就不会又后来的恨和折磨。归根到底,还是怪自己。“是我欠你的,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定替你完成。”
“我因他而死,曾经恨过,也怨过。可是后来,我却明白了,生死有命,一切皆是定数。说到底,我还是爱他更多一些。”
看着她的样子,轻儿却想到了杀夜,他因她而死,会不会也恨过,怨过?“对不起,若不是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会在这里遇见我,用了我的身份,这也是定数。”她淡淡地说着,看来早已坦然,“我只是来告诉你,顺着自己的心走,爱一个人,可以为他牺牲一切。”语罢,她的身体慢慢地远去,融化在树林里。
“荋鸢!”轻儿伸手想去拉住她,却只握住空气。
她坐在湖边,看着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静下心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回放。顺着自己的心走,顺着自己的心走……她在心里反复念着,她的心?脑海里突然浮现孜须的身影。原来,是她一直不肯承认,其实她早就爱上了孜须。
她拿出一个玉佩,通透无一丝杂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仔细一看,玉佩的前面刻着两个字,“天后”。
“荋鸢姑娘……”远远地听到叫喊声,没想到仙界之人寻自己寻到了自己。不知道花弄影是怎么把自己带出烟池的,斩溪问起,又该如何回答?
看到眼前那一堆落叶,早已不见昔日打斗过的痕迹,轻儿不由想到了当日初见荋鸢的场景,她就那样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思索间,她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躺倒一个角落,闭上眼睛。
“快看,在这里。”很快,她便听见一个仙侍的叫声,很多人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