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虽已是春天,但烟池依旧是寒风阵阵,仿佛那场大战的刀光剑影未曾褪去。记忆也铭刻在了众仙的脑海里,午夜梦回,常常惊醒。不曾褪去的,还有那女子绝美的容颜,和她站在两军阵前舍身成仁的凛凛浩气。
“我煮了桂花莲子羹,快来尝尝。”未央宫里,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个女子捧着一个盘子,笑着走进正殿。她身穿黄色纱衣,裙摆上绣着一朵朵白色的蒲公英,随着行走而缓缓飘动,好似已经随风飞舞。而衣襟上绣着的花絮,早已将画面填补。
斩溪默默地看着她,久久不语。
指荞见状,捧过一碗桂花莲子羹递到斩溪的跟前。
斩溪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方才又想到她了。他端过莲子羹,小小地喝了一口,抬头看到一个期待的眼神。
“怎么样?”
斩溪一脸茫然,“什么怎么样?”
“你在想什么?”黄纱女子俏皮地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
指荞立马紧张拽过她的手,有些气恼。“荋鸢,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的。”
荋鸢愣在了那里,泪水不由地在眼眶里打转,之前所有的假装突然溃堤。他明明就是她深爱的人,为何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倘若她就这么被黑衣人杀死也就算了,为何又让她活了过来?
看着她伤心难过,斩溪不禁心痛,旁若无人地把她拥进怀里,脑海里却闪现另外一个水青色的身影。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把她当成了她,还是把她当成了她。
“等会儿端一碗给天帝送过去。”想到滴杳,斩溪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那日他从月溪出来,身边跟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下意识地以为她还活着,可细一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人,不是轻儿,而是荋鸢。
如果滴杳因此伤心欲绝,甚至一蹶不振,斩溪也能理解。但他从月溪出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看他如此把所有的伤心难过都憋在心里,斩溪更加担心。
见荋鸢托着个盘子准备去浩泽宫,斩溪又叫住了她。“还是我去吧!”连他看到荋鸢都会想到轻儿,更何况是滴杳呢?
浩泽宫里,长信叶不断飘落,洋洋洒洒,似乎在倾诉着那不断的相思。
不远处,滴杳躺在一张竹榻上,手捧一卷竹简,甚是安逸。不远处,一只白狐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见是斩溪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竹简,缓缓地抬头。看到他手中端着东西,他以为是药,又皱了皱眉。
斩溪发现了他的小表情,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甜的。”
滴杳这才接了过来,拿起勺子,缓缓地喝了起来。
见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斩溪越发担心。他张了张口,犹豫了好些日子,终究是说出了口。“父亲,你要是心里觉得难过就说出来。”
滴杳拿着勺子的手,不由地顿了顿,却很快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接着舀着碗里的莲子。
斩溪见状,更是明白,他的心里绝非表面那么平静。
不一会儿,滴杳轻轻地放下碗,拿起一边的竹简,继续看着。
斩溪默默地退了出去,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竹简落地的声音。
他不觉地转身,只看见滴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父亲。”他惊呼道,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当他伸过手去扶他时,他却顺势缓缓地昏倒在他的身上。
看着床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的滴杳,又看着久久不语的玥离。斩溪心中焦急,“到底怎么样?玥离,你难道还要瞒着我吗?”
“他……”玥离不知该从何说起,“天帝修炼了不知几十万年,法力强大,寻常伤自然是无碍。只是三万年前,他被你刺了四十六剑,浑身经脉被断,之后又镇压在无渊囚地里三万年,本来就未痊愈。却遭遇之后种种,伤得太重。还有……”说到这里,玥离顿了顿。
“还有血香草的毒。”
玥离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原来你都知道了。”
斩溪一声轻哼,“我又不是傻子,又怎么看不出你们有事瞒着我,要想知道,也不难。”
玥离尴尬地笑了笑,才接着道:“他本就是勉强撑着,虽然忘生石保住了他的命,也解了血香草的毒,但是他身体很虚,加上心有郁结,就如洪水没有疏导,突然有了缺口,立刻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斩溪从怀里拿出一颗雪灵丹,准备喂他吃下去,却被玥离拦住,“他身子太虚弱,连忘生石都没有治愈他,雪灵丹起不了多大作用。”
“只要有一丝效果,我就要试试。”说完,斩溪不由分说,将雪灵丹塞进他的嘴里。
玥离知道劝说无用,也就随他了。
可是,也许是伤得太重,整整十天过去了,他依旧未醒。斩溪和玥离用尽了办法,都无济于事。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像在沉睡。“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斩溪无助地看着玥离,眼神都是通红。
“若他不愿醒,用再多的办法也无用。”玥离委屈地看着斩溪,“斩溪,他睡了十天,我却十天没睡,能不能让我在你的怀里小憩一会?就一会儿!”
斩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拿他开玩笑。“自己找床睡去!”
玥离无奈地吐了吐舌头,他不就是想让他宽宽心嘛!
“若是一定要他醒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斩溪惊喜地看去,只见荋鸢慢步走了进来。
斩溪:“只要他能醒过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得到斩溪的允许,荋鸢才小心地坐在了床边。她握起滴杳的手,缓缓张口,“在万年的时光间遇见了你/梦醒扁舟上倒映出浮生依依/花谢花开花落是谁的心意/缓缓打开在我的心海里//春去秋来轮回之际/烟池无声讲述着我的秘密/月光下的溪水洒下一粒粒/是谁天上人间的哭泣//我们走在时间的流年里……”
“轻儿。”就在这个时候,滴杳突然睁开双眼,忽地坐起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