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心中暗自搓叹一声,却是不敢多言。
充林若是查出皇子做了什么不轨之事,皇帝纵然想隐瞒,却也隐瞒不足。
但若是让柳千度来做这件事,就算结果不利于皇子,皇帝也能直接抹除柳千度这个人。
老太监道:“陛下为何对那小子有如此的信心?”
柳千度虽说是充林之子,但毕竟只是一少年,朝廷之中人才济济,随便叫几个出来不比柳千度强?
皇帝背着手,道:“能看出邓家计谋之人,岂会是平庸之辈?老剑神上月见朕之际,更是对此子大加赞赏啊!”
老太监颔首躬身:“陛下唯才是用,叫老奴佩服不已。”
“吕乐,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记住,除了你,朕不希望还有其他的人知道。”
“是!”
......
京都依旧是那样,从外表看来,极其繁华,热闹,彰显着新朝的气派。
柳千度自从拜入充林门下之后,便是一位正式的太学院学子了。
但那太学院,他却是一次也没去过。
甚至,每位新来的学子都得携礼去拜会太学院祭酒这个规矩,柳千度也没有去遵守。
这个“不合时宜”的性子,倒是极对充林的胃口。
他对于那些什么权贵之人,也是不屑一顾的。
祭酒乃是博士的直属上级,但充林却对那位王家的祭酒极为鄙夷。
“那家伙的修为虽高,但终究只是一个俗物,和当今陛下相比,简直是差远了。”充林这般对柳千度说道。
柳千度觉得极其奇怪,自己这位老师,说白了也是挺恃才傲物的,但为何对这位皇帝陛下如此恭敬呢?
细问之下,那充林讲道:“陛下原本乃是王家一个不受重视的小辈,却能成为开朝皇帝,靠的便是贤名和实力。”
柳千度毫不客气说道:“不管是贤名亦或是实力,对于治国并没什么实质的帮助。要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需要的是才华——政治才华,经济手段,用人制度......等等,缺一不可。”
柳千度这番话可谓是直接否定了当今陛下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充林面色不禁微微一变,胡子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小子安敢胡说八道?”
柳千度嘿嘿一笑,耸了耸肩,道:“言论自由也!”
充林道:“你怎知陛下无这些才华?”
“柳氏退位后,天下百废俱兴,官场腐败,百姓流离失所。当务之急应当是整治吏治,提高朝廷的办事效率,加大力度打击贪腐,削减世家对资源的垄断......”柳千度说得滔滔不绝,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充林的眉头像是被锁扣住了一般,始终紧紧蹙着。
“但我们的陛下却搞什么恢复古制,又是明堂制度,又是南北郊祭......拜了天地,拜了死去多年的祖宗,独独不敬这天下的百姓。”
充林已是满脸的震撼,那句“独独不敬这天下的百姓”简直如轰雷一般在其耳畔回荡着。
一直安静品茗的师娘此刻抬起头看了柳千度一眼,和善笑道:“文叔所言甚善。”
“文叔”乃是柳千度之字,乃是最近充林所起,他说道:“千度二字实在奇怪,纵然是阅览古之典籍,也不见这二字相组合之句子。”
柳千度呵呵道:“我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充林听得此句,眉头紧皱,他遍览群书,从未听过这句话,“这句话出自何处?精妙至极!”
“这句话就是我满口胡诌的。”柳千度随意说道。
充林是冥士,更是读书之人,看柳千度出口有佳句,不禁对其更高看一等,心想自己果然收了个天资聪颖的弟子。
“你在广岳柳家里派第三代,年纪第三大,就赠你一字‘叔’如何?”
柳千度不以为然,名字终究只是个称呼罢了!
“多谢老师赐字,那以后我就叫做柳叔得了!嗯,这么字真是不错,占尽便宜。”
柳叔?
充林嘴角微微抽搐,差点气得口吐白沫......
“混账东西,为师还未说完呢!”充林嘟囔着,“你拜入我门下,名为修冥,实为修文,我再赠你一‘文’字。‘文叔’二字如何?”
文叔?柳文叔?柳千度陡然一惊,这个字有些熟悉啊!
好像地球上哪位仁兄用过来着?
一时之间,柳千度也想不起来!
......
今日柳千度发表此言论,着实有些语出惊人,若是新朝有什么“锦衣卫”,此刻听到此言,上奏皇帝,下午他估计就要被拉去斩首示众了。
柳千度暗想,幸亏这位皇帝没那么变态。
师娘对柳千度的话极其认可,笑颜如花,说道:“文叔平日里性子颇为孤傲,想必跟此有关吧?”
柳千度愕然:“性子孤傲?师娘,在你的心中,学生竟是这般人么?学生一直以为,自己和蔼可亲呢?”
和蔼可亲是这么用的么......旁边的充华嘀咕了一声。
师娘含笑道:“如此浑浊不堪的朝局,如此自大的陛下,纵然是孤傲一些,又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这首歌我倒是会唱......柳千度随意遐想着。
师娘一般极少讨论朝局,但不知为何,当她讲这些话的时候,充林很是认真地听着,并没有打断。
在夫纲至上的年代里,女子随意发表言论,乃是“无德”行为。
待师娘说完,充林才道:“陛下登基才三年,很多事尚不熟悉,还得再给他一些时日。”
师娘冷哼一声,别过脸看着柳千度:“文叔你有何见解?”
柳千度正色道:“纵然老师等得起,朝廷等得起,但天下的百姓等不起......让天下百姓一年吃不饱饭,尚能忍一忍,若是三年吃不饱饭,那是会死人的......左右皆是死,老师你说百姓会不会铤而走险?”
充林面色一惊,他自然知道柳千度话中之意......
百姓可不知道陛下如何勤勉,如何恪守圣道。
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自然会骂陛下为昏君,聚众起事。
当初高祖不正是这样,原本还是大余一个小吏,结果被逼的活不下去了,索性反了大余。
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吏乃是大器晚成之辈,年过四旬却夺去了大余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