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话:本宫瘸了
如题,我瘸了。
平地摔倒,扭伤脚腕,我十分怀疑当时是有人暗算我,否则这实在太蠢了。
温少筠走后,我瘫在床上,开始自我反思。
只总结出两字:丢人,把我一个公主的面子都丢光了,纵使我的脸皮比较厚,也经不起这么个丢法!
想到温少筠,我便咬牙切齿,我唾弃他,他就是个万恶之源,我在心中不断的咒骂他,用我毕生所学的脏话诋毁他,在心中将他杀了个千遍万遍。
没想到骂着骂着便睡着了……
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十一岁那年。
我十一岁那年,幽幽长日里唯一一件有点意思的事便是我随行嘉仪皇后出宫去城外的南山寺上香祈福。
生来十一年,头一回出宫,便遇上了一件大事。
祈福共半月,祈福的第三日我带着随从偷偷溜下了山,去逛山下的街市。
街市熙熙攘攘,极是热闹,是我未曾见过的有趣,我想我是明白了母妃曾所言的宫外面的世间。
回山时已是落日,我同两个随从撞上了几个黑衣人在围攻一个少年,少年白衣,血迹斑斑。
本着路见不平,我救了他。
两个随从为护我殿后,待反应过来,已经找不到人,只剩我同那已经不大清醒的少年。
我们躲在山洞里,比我还高的野草完全遮住了山洞,山洞很黑,我发抖着抱紧了怀里半死不活的少年,他身体很凉,血腥味又浓。
我红了眼眶。
我怕他死了,又怕我那两个随从打不过那几个黑衣人丢了性命。
可是等了很久,我那随从也没来寻我,我慌了,倘若为了这陌生少年赔了我那两个随从的命……那可不是很值啊。
这少年的气息很弱,他伤得很重,一身血,若不赶紧救治定是活不了。
我犹豫了许久决定带这少年去这附近的小村子,黑夜中半拖半抱着他走时,少年咳着血挣开了眼。
我不知他瞧了我多久,总之待我穿过林子,在一户人家的草棚里将他放下时,他正望着我,如同黑曜石般又寒冷的眼睛,望得人心里发颤。
“你……你醒了?”我扯着笑,有几分害怕。
想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血,还是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只是盯着我,我知道他戒备心十分强。
我又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这户人家有没有药物,给你止下伤,这里最近的镇上离得不近,我一时带不了你去医馆。”
他依是没说话,我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别……别怕,哥哥……我会救你的。”
我唤他那声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备心。
我是个早产儿,身底子弱,虽是十二岁,却这体格样貌生得过于弱小,看着不足十来岁。
他估计瞧着我是小孩子,好一会缓缓的闭上眼,不再看我。
我才提着裙子敲开了旁边房子的门,那是一家普通人家,我拿了身上的耳环和簪子换了些药物,但那只是些普通药物。
我又寻了间离得不远的破烂庙宇,将又昏迷过去的少年拖了去。
半夜雨下极大,我抱着发烧少年躲在角落里,大雨打雷,闪电划破天空,在一瞬间照亮了昏迷中少年苍白的脸。
我惊醒了,一身冷汗,躺在床上未缓过神。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中环绕,我坐了起身,探首一瞧,窗外天空黑云压城,雨下得很大。
睡前还是晴空,这会就下雨打雷了,阴晴不定的鬼天气。
脑中散不去的那梦,惹得我一肚子火,本就忘了很久,今天竟梦到了。
那少年的脸现在是无比的清晰,是年少的温少筠,可是我后来却怎么也没想起是他,偶尔想起时那少年的脸就很是模糊。
缘由是我不太记得清人脸。
突然轰的一声雷响,我皱了眉,唤了声“秋月”。
无人应。
秋月……刚好似是在院外见着了她,后来到温少筠走了,她也没进来。
我又唤了声:“秋月。”
门被咿呀推开,进来的是个有些瘦小的女孩,眼睛很大,脸很小,绑着双髻。
不是秋月,这丫头我是第一次见她。
她行了过来朝我行了一礼,瞧着乖巧:“姑……姑娘。”
我疑惑:“你是谁?”
她张嘴道:“奴……奴婢…是…是春……春花,侍……侍候……侍候姑娘的。”
这丫头是个结巴,还挺严重的,一句话要说许久。
“春花。”我点了头,温少筠这是又找人看着我?
我望着她问:“秋月呢?”
春花抿了抿嘴,没说话。
嗯?
我耐心又问:“秋月呢?我寻她给我做些糕点吃。”
小丫头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好一会才又道:“姑……姑娘想……想吃,奴婢……奴婢让小……小厨房做。”
秋月不见了?难道是因为我逃跑的事?我脸色一白,我险些忘了温少筠是什么样的人。
秋月没看住我,理顺说是她失职,温少筠怎么可能放过她?
我问春花:“秋月出事了?她在何处?”
春花皱着秀眉,很是为难。
摇头:“姑……姑娘,别……别问了。”
这神情,这话……秋月当真出事了?我心里一紧,虽说秋月是温少筠的人,但是那丫头……也挺好的,我并不想连累她。
我蹙了眉:“她在何处?我去瞧瞧她。”
说着是一起身,迈腿就走,触地瞬间脚腕传来一阵疼痛,当即就摔倒了。
扑下时,那额头撞上了床角。
摔得春花都不结巴了:“姑娘!”
我趴在地上,道吸了一口凉气:“嘶~”那疼得我是满身汗,又是头晕目眩,仿佛有一圈星星在我脑袋上转。
春花连手忙脚乱的要将我扶了起来,可我还未缓过神,被她那么一拽一拉,眼前又一片黑,才半起来又摔了下去,连带着将可怜的小春花给带摔了。
两人摔得十分狼狈。
“姑娘!”春花连爬了起来,慌张的又跑来扶我。
可她力气小,半天拉不起来我,我只觉得全身软绵绵了,动是动不得了。
失去意识时,我隐约中看到春花一边跑出屋一边喊:“姑娘撞头自尽了!”
那声音尖得可是半点没结巴!
但那话我:???
我喷出一口血,去你的自尽,你才自尽!
二话:我太难了
我想我今年定是犯太岁,不然为何这么惨?惨绝人寰的惨。
我醒了,呆滞的睁着眼,脑袋是包了一圈布,还在隐隐作疼。
卫老头瞧着我直叹气,这是他难得一次没对我冷嘲热讽。
他道:“我听说了,你是因为秋月的事自责而想不开的,没想到你倒是挺重情的。”
我:……
他又道:“但也不可太过看轻生命,你三番两次寻死未果,这老天定是不愿收你的,你想开些好好活着吧。”
我:……
小春花抹泪道:“姑……姑娘你……你真是…吓吓死奴婢了,怎怎么……能突然…突然这样呢?”
我:……
老头摇头“那丫头若是知道你这般,她又怎能安心的…”
我一转头,盯着他,卫老头突然噤声了,他瞪着眼皱眉:“怎么了?”
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脑袋嗡嗡作响,只响过一个念头:温少筠杀了秋月……
秋月……
我猛的爬起来,身子颤抖个不停,脑袋疼得厉害,我握拳捶了捶,小春花连扑过来抓住着我的手。
她惊慌:“姑……姑娘,别别!”
卫老头看得眉头紧锁:“再捶下去等下就傻了!”
春花死死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动,我只能将头埋进膝盖里,不停哽咽着。
那丫头才十六岁啊……
春花拍着我的肩,声音也有哽咽:“姑……姑娘,别别这样,秋秋……月姐姐会会……会伤心的。”
我未想温少筠真那么狠,连对自己人都那般心狠手辣。
想着时,春花突然道:“姑娘…王王王爷……来了。”
我抬首望去,温少筠已进了屋,他换了身青衫,衫上可见的湿了,发上还有些水渍。
外面还在下雨。
他的神色并不怎么好,而是有些隐不住的阴沉,一双眸子深邃如夜。
他行过来在床边坐下,我眼神定恨意满满,他望着我,面色微凌,却没说话。
春花退了几步下跪着朝他磕头。
声音颤抖:“王王爷……奴婢该该死!”
温少筠方移了视线,望向春花,眼神转冷:“自己去领罚。”
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却听得小春花整个人直抖,那小脸白了一片,连磕了两个响头:“是是……”
我瞧得她起身,那小身骨仿佛风一吹就倒了,我出声:“等下。”
方听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温少筠静静望着我,他比我高许多,平肩坐下来离得近了我便得微抬着头看他,我勾唇朝他笑,笑得有些嘲讽:“你说我若是多逃几次,你这府邸的下人是不是都得死完?”
温少筠没说话,我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我今儿还划伤了手,要不要把她手砍下来?左相,你这般抬举我,我真是太受宠若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紧张我呢。”
“殿下。”他沉声。
“温少筠!”我恼怒。
他平静得让我觉得心底发冷,这个人的心冷漠得很,仿佛这世间没什么能得他在意的。
我问:“倘我逃了你是不是就得畏罪自杀啊?我告诉你这事同秋月无关,我是瞧见了那祁容进来了才循着他的路线跑的,你要不要也杀了那祁容啊?你舍得吗?你敢吗?”
温少筠的神色染上了些冷意,那平静的表面已然破碎。
声音低沉:“秋月失职,该罚。”
我哽咽怒吼:“她才十六岁!温少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闻言温少筠眸子一凝,那眉头锁得更深了。
“你何不如以后将我绑了?绑到我死!打断我的腿手也好,我便逃不了,磕不了伤不了!”我讥讽的声音沙哑又刺耳。
温少筠的面色自方才又漠然了下来,眼神深邃的望着我,好一会抬手欲碰我脸,我侧首一躲,他的手一顿,收了回去。
一声叹息:“殿下,谁说我杀了秋月?”
我抬首愣愣望着他,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滑了下去。
温少筠道:“我是罚了她,打了五板子和罚了两个月钱,何曾杀了她?”
我先是一怔,而后抹了一把泪,侧首瞪着那站在门边的卫老头,又望了望春花。
“你们不是说…说……秋月她……”
卫老头两手一摊:“姑娘,老头子我可没说过那丫头死了……小春花是你说的吧?”
春花连摆手,震惊:“不不不是我,奴婢……奴婢没有啊。”
嗯??莫不是我失忆了?我望了望无辜脸的两人,又望了望温少筠。
他挑了下眉,在线疑惑。
我给气得头疼,若非那温少筠坐在床边挡了我的道,我定要冲下去打人。
没忍住朝那卫老头怒吼:“她没死你说得啥安心?”又瞪那小春花:“她没死你又为何那般痛心神色?”
卫老头瞪我:“我说她安心养伤啊,那丫头被打了五板子没啥事,就是回去路上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折了。”
小春花颤声:“奴奴婢……是是心疼秋月姐姐没……没没了两个月的月钱。”
我可他妈的大爷??
卫老头又道:“便是这小春花没说清楚,所以姑娘以为秋月死了想随秋月去,这也是大情大义啊!”
大你妹啊!
本宫哪也不想去,只想你们出去!
我捂着脑袋,怎么办好想杀人,也不知杀了温少筠的人,他会不会恼怒?
“殿下……”温少筠唤我。
我抬首瞪他,却发现他此刻一双星眸微闪,有些委屈的意味。
我嘴唇动了动:“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