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些话,我就后悔了。我有些良心不安。我还问心有愧。但都为时已晚。因为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不能收回了。我多希望能够收回呀。哪怕收回一半,哪怕收回一句,都行。目的很明显,我不是故意的,可以这么说吧。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我也不会说。我很累。现在我既然说了,那就得说完。我有这个习惯。其实说与不说,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王小羊。再说,我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了,你也未必会信。讲过去了的事真的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上次遇见王小羊,纯属是个巧合。那天我背着一大捆书,还有一捆用床单裹着还未来得及,或者说懒得洗的衣裳,心潮澎湃,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离开学校了,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大把地挣钱了。我拿毕业证那天以为自己会有无数个女人。我匆匆地走向校门,对身后的校园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不仅如此,我还鄙视留在校园里的所有人。包括王小羊。我说,他们多没出息呀。
那天,就在我出学校那个大铁门的时候,出了点小麻烦。由于我背的东西过多,门只开了一小扇,我估计过不去。但心情高兴,我就突然想冲过去。像逃跑一样。但我又不知道能不能冲过去。我心里就说,试一下呗!就冲了。结果我就被卡住了。我一动也不能动,引来好多围观的人。我很难堪。我就说,哪个人把门开恁大一点点?恁大的门就开这么一小扇,是人过的吗?这时,王小羊就来了。我这才知道王小羊是学校看大门的。
王小羊来到我跟前说,我帮你吧。
我没理他。还想骂他。我觉得是他搞得才让我这么难堪的。
我觉得王小羊真可恶。
我说,王小羊,你是干什么吃的?明明看我弄这么多东西,还不过来把门开大一些?一点眼色都没有,你说要是我受伤了怎么办?这责任谁负?我要是校长,早把你开了,这点事都干不好。再一个,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来看门?有出息吗?你说说,你除了看门还能干啥?还能干啥呀?真是。
说出这些话,我就后悔了。我有些良心不安。我还问心有愧。但都为时已晚。因为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不能收回了。我多希望能够收回呀。哪怕收回一半,哪怕收回一句,都行。目的很明显,我不是故意的,可以这么说吧。
我背着一大捆书,还有一捆用床单裹着还未来得及,或者说懒得洗的衣裳,走了一小段路后,我又折回来了。我的内心真是后悔得不行,我必须得给王小羊道歉,我觉得。但我不知道王小羊会不会原谅我。我对王小羊说,要不,你也骂骂我吧?我的声音很低,像被斗败的公鸡。王小羊说,没事的,你走吧。我觉得内心还是不能平衡。我又说,要不,我帮你看会儿大门?王小羊笑笑,说,真的没事,你走吧。我就走了。
在我走出还不到100米远的时候,我又被逮了回来。
不是王小羊,是两位警察同志。
一位警察说,人是不是你杀的?我说,我怎么会杀人呢?警察说,那你为什么见到我们就跑?我说,我以为你们要追我。警察说,你没杀人,我们为什么要追你?我说,我没杀人我也以为你们要追我。警察说,那是为啥?得有原因吧?我说,因为就是我骂了王小羊。警察说,王小羊是谁?我说,王小羊就是王小羊。警察说,王小羊到底是谁?我说,王小羊到底还是王小羊。
另一位警察说,你背的是啥东西?我说,我背的有书,有新书有旧书,还有衣服,有牛仔裤,有内裤,有袜子,有拖鞋,还有这床单。警察说,你是不是想潜逃?我说,什么呀,我毕业了。警察说,你床单上怎么会有血迹?我说,我床单上怎么会有血迹呢?不可能的呀?警察说,你再看看。我说,那呀,是我去年,不小心受了伤流出的血的印迹。警察说,检查你的包。我说,哦。
在警察同志检查完我的包裹后,我傻眼了。他们竟然从我的包裹里搜出一把刀。我说,这刀绝对不是我的,我怎么会有刀呢?我不可能有刀的,这刀绝对不是我的。请相信我,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真的,让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出他是谁。对了,他一定是王小羊,一定是王小羊,因为我刚才骂了他,他怀恨在心,就陷害我了。你们抓他去吧,快点去,不然,他会跑的。
王小羊就这样被警察同志抓走了。
因为王小羊承认了那刀是他放到我包裹里的。跟我推测的一模一样。
我心里窃喜,还骂,王小羊真可恶。
我正准备松口气,我的电话响了。是宿舍屠夫的儿子马头。他说,你是不是已经走了,你看见我的刀没?我新买的,我给我爸带的,我昨天喝醉了迷迷糊糊可能塞错包了,我找遍了都没找到,我急死了,那是我跑遍郑州才买到的,我问过他们几个了,他们都说没见,就剩你了,你好好找找看,给我回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我给马头回电话。
我说,我真是个天才。就挂电话了。
不奋苦而求速效,只落得少日浮夸,老来窘隘而已。
——郑板桥
§§第三辑 柔情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