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染的比试要开始了。临入场前,他依旧在满场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白衣缥缈,笑容温润。
但令他失望的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
比试的结果毫无悬念,他拔得头筹,却没有归宿。
各个山峰上的大弟子都挑好了自己看上的领回去了,而他却还愣在原地。
“弋染!”
是贺十九的小弟子。今日他要比试,这几个人也都结伴过来了。
弋染微微笑了笑,只是有些勉强。众人能明显看出来。
“弋染,你这是怎么了?得了第一还不开心?”
“要我说该不会是在为没有人来认领伤心吧?”
“别开玩笑了,弋染是小师叔的人,谁敢来认领?”
“……”
“小师叔呢?”
“小师叔平日便不太出山门,现在这样……正常!对吧?”
“嗯嗯,对对,我觉得也是这样。反正你都熟的不能再熟了,还在意这些小事做什么?”
弋染苦笑,却不知该怎么跟他们说。
小师叔并没有收他为弟子的打算呢。
那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心中不住懊恼,他为什么那么冲动?
那是大男人该做的吗?现在说不定小师叔已经将他当做心理不正常了。以后不会都不理他了吧?会不会将他从流云峰上赶下来?
“弋染?”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他。
几个人不约而同看过去,竟是黎煋。
黎煋笑笑:“怎么不赶紧回去,你们在做什么?”
弋染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黎煋又道:“小师叔叫我来领你回去。”
“啊?”他张着嘴,似是没反应过来。
黎煋又笑了:“回去吧。还是你们等一会再走?”
“现在回去!”弋染立刻离开那群人来到了黎煋身边“师兄我们回去吧。”
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弋染便抢在黎煋前面跑了。
几个被丢在原地的小弟子面面相觑:“他好像很等不及的样子?”
“傻了吧你,不走跟你在这干瞪眼?你算个什么东西赶得上小师叔祖?”
“嗯嗯……不是,我怎么不是东西了?我哪里不是了?你才算个什么东西呢!”
“我本来就不是东西!我是人!”
……
“小师叔!”
崖边的风有些冷,弋染却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秦煜坐在亭下,石桌上放着杯盏,今声笛置在一侧,膝上捧着一卷书册。
听到他的声音后微微看了过来。
果真,眉目如画。
他就像是这风景的一部分。
刚才还兴奋异常的弋染忽然就呆住了。高高举起的手还未放下,也似是忘记放下了。
秦煜微微一笑,招他过去。黎煋只叫他过来,自己早就回去了。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喉结滚动,弋染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而后,他才走过去坐在对面:“小师叔。”
秦煜为他填上新茶,取出一只匣子。
柔和的眼眸微敛:“听说你得了第一名,这个送给你。”
弋染先是接过茶盏,而后才去看匣子。小小的红木匣子花式繁复,异常精美。
秦煜见他不动替他打开,一对精致卓绝的银护腕便呈现出来:“先前便做了,正好这次当做礼物。”
弋染看着眼前的银护腕,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看他这般模样,秦煜眯眼浅笑:“试试吧。”
弋染便照着他说的带到手腕上,尺寸恰好、轻重得当,很是合适。
“三日后,十七会带着你们这两届的杰出弟子前去沈城参加天镜历,你可要好好准备。”
天镜是一个人造世界,每隔十年由几个门派合力造出,以供这些年杰出的弟子历练。
其中多是妖魔鬼怪。弟子们要凭借生存时间和斩妖除魔的数量进行排名,奖励都是各门派一起商定的。
是以,这些弟子不仅以妖魔鬼怪为敌,还会‘自相残杀’。
这样一来,同门派的伙伴便格外重要。
只是,一些小门派达到标准的弟子不如大门派多,很是难以出头。
弋染将目光暂时离开护腕:“那师叔会去吗?”
听他这么问,秦煜一时有些愣住,而后笑开:“十九的几个弟子会去,你们相熟,也可互相照应。”
谁知弋染依旧看着他问:“师叔不去吗?”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秦煜心下不忍:“结束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真的?”
“嗯。”
“说话算话,小师叔莫要忘了!”
秦煜看起来有些无奈。而后又交代了一番,二人终于开始说起别的。
……
说来,弋染只是远远见过安十七,跟贺十九一样,安十七也是为数不多的常在山门的大弟子,现今坐镇文溯峰。
铺一见到他,给人的感觉非常的奇异,——一身白色的流云惑月袍,上面却满是墨汁勾勒的凌乱纹路,头发梳的板板整整,却更显得这个人有些乱糟糟的。
以前觉得他总是手挽着一只笨重还乱糟糟的浮尘,今日凑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只巨大的毛笔,不用的时候随意的插在身后,也不管上面的墨汁会不会碰到衣服上。
“呦,都到齐了是吧。”他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对此次之行进行说明。
贺十九的小弟子来了两个,再加上弋染,一共也就十来个人。
眼下,他们正聚在一起,弋染则安静地听着八卦。
“师父说了,十七师伯并不是邋遢,只是那些衣服上的墨汁洗不掉了所以才这个样子。”
“师父还说,十七师伯是觉得墨汁太珍贵了,总舍不得把毛笔洗干净才会这样的。”
一时间,听到八卦的弟子惊疑交加、哭笑不得。
前面的安十七也不是普通人,耳力自是不凡。
他虽未制止,却也觉得面子挂不住,遂咳了两声:“这个咱们现在就出发,路上我再跟大家讲讲关于‘天镜’的事情。目的地是沈城,很远,大家加紧赶路。”
八成是察觉了异样,众人禁了声,不再说八卦。
山高路远,这些弟子的修为也并不算高,是以赶路的速度不快,过了几日才终于到地方。
沈城并非修仙门派,原先跟修仙界没什么太大联系。
这个地方位置极佳,四面八方融会贯通,曾是某个小国的国都,后来小国被灭归入如今的九州。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城市竟被一个沈姓家族管理的极好,成了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大都市!
它曾经也只是修仙界私下里的大据点。而将之发展成修仙界不可忽视的重大要塞的,是前任城主的独女葭飖。
葭飖原先也不是修仙人士,在管理沈城的路途上慢慢的跟修仙界有所接触,如今,自然也是修为不低的修士。
虽说沈城又换了新任城主,但沈葭飖在沈城的地位是谁都无可取代的。
“早先便听说过了,这位葭飖道长师承潇湘隐,按辈分我们好像要叫师叔。”
众弟子还未入城,沈城的热闹繁华便已经映入眼帘。
他们自打入了流云宫之后,便极少出来,这般热闹非凡的景象自是难见,因而都比较兴奋。
“这位女师叔真是太令人敬佩了,若非有她,我们修仙界几时能有这么漂亮的城市?”
安十七回过头来叫他们:“我们先去驿站落脚,安顿下来之后再出来。”
“是!”
因为山高路远,他们算到的晚的。城中四处可见身着门派服饰的弟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为了天镜历齐聚于此。
但凡这样的场合,总有商机,因而也不仅仅是各门派的修士,还有的是跨越族群界限辗转四处的商贩。
诸位弟子玩了两日,便被聚在一处关起了紧闭,为天镜历做准备。
此次‘天镜’的寿命是一个月,一个月后无论还有没有人在里面,都会结束历练。
优秀者自然只会从找到生门或是表现非常突出的弟子里面选拔。
流云宫小队人数不少、实力不低,自然是别的门派的重要敌手。
“看到那边身着海浪跃涌服的人没有?”
“看到了啊,人数很多,比咱们只多不少!”
“那是碧海潮生阁的人啊!”
碧海潮生阁与流云惑月宫算起来离得是真远,一东一西,一海一陆。但是,流云宫有弟子上千,碧海阁有弟子八百,人数少不多少,实力也差不多少。因而是修仙界鼎鼎大名的第二门派。
大概是这‘老二’的名头挂了太久却总也无法突破,每一次的天镜历,碧海潮生阁的弟子都是卯足了劲的跟流云惑月宫的弟子比试,誓要超过他们拔得头筹。
于是,流云宫的弟子也总是认真面对,积极回应,每一次,两个门派都搞得剑拔弩张。
多年来,各有输赢,真真的差不多。
大概是平日里跟秦煜待得太久,对于这些事情弋染还是头一次听说,很感兴趣。
几个小弟子一看就知道他以前定然是毫不知情的,因而也讲的兴奋。
“说来咱们这两个门派还有很深的渊源呢,咱们流云宫的师祖仙人跟碧海阁的师祖仙人,很久前就是相熟的挚友。两个人前后相继飞升,好像也是差不多时间。”
“是的是的,不过,咱们师祖创山立派要比碧海阁的师祖仙人早一些,所以才发展的更好。”
真没想到,这两个门派渊源竟是在不存在之前已经开始了。
“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师祖仙人是个什么仙?”
“早听闻碧海阁的师祖仙人人称海神,咱们流云宫的师祖仙人却不大清楚呢。”
“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师祖仙人是月仙!”
“月仙?就是人间说的专管情爱的月老吗?”
“好像是,所以我听说师祖仙人飞升时历的是情劫。”
“对对,我还看过关于月仙的话本子呢,讲的就是飞升之前的爱恨情仇,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感人肺腑。”
“这货当时看的直抹眼泪,引得我都看了两眼。不过我觉得人间流传不足为信。”
话本子?竟然连师祖仙人飞升前的情劫都有话本子。
贺十九的小弟子不知何时看过来,见弋染发愣凑了过来:“弋染,你是不是也很感兴趣?顺便告诉你,不只有师祖仙人自己的话本子哦,还有他跟小师叔的,你肯定感兴趣。”
“?”弋染不解的看过去:“跟小师叔什么关系?”
只见众人相视而笑,都一番很懂的样子:“咳咳,这个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啦。不过咱们现在要准备天镜历,这些话本子等出来了我们借给你。”
不知为何,一股异样的情绪在他的心头缓缓荡漾开来。有一种很不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