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两人皆沉默不语,但粥还是一勺一勺地喂进林远口中。
“想必你娘亲是位极好的人,你爱吃这粥,以后我便天天做给你吃。”
弗华看着碗中的米粥快要见底,喂完最后一勺粥,便将碗放回桌上。
“天天?”
林远被弗华的话一惊,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不必待我这么好,我已在这山中独居多年,要是多来一人,我必定不会习惯。”
“想来应是你救了我,等我身好,必定会报这份恩情。”
“哦~如何报之?”
弗华不觉有丝好笑,用手拨开额间的发丝,单掌抚着下巴撑于桌上,原先还很冷清的人瞬间变得魅惑……是的,魅惑。
“……”
林远看着眼前之人,明明是名男子,此时姿态却如女子一般,心中一叹,难道还要我以身相许啊……
“我自幼在这山中,闲时下山给人医诊,却也不收报酬,钱财我自然是没有的,”
“但我进山采药时寻得几株人参,都是极好的,可赠与公子当做救命之礼。”
这人参乃是他翻了几重山才寻得的,如今却要给他人做囊中之物,着实有着心疼。
药材!对了,我的药材呢?
林远惊起,才想起离那天的暴雨已过了两日,不知那些药材怎么样了。
林远着急询问,
“公子送我回家时可见着院中晒着的药材?”
抓着棉被的手都紧了几分,顾不得身体还未完好,起身便要去查看那些药材的情况。
“别急”
“我送你回来时,那药材晒在竹架上未曾沾上一滴雨水,我已将它们放入门内的篮中,你看。”
弗华挡住林远起来的身子,重新将棉被盖在他身上。
林远寻声看去,果然那门内的篮中放着他此先晒的药材。
还好还好,虽说我的命不打紧,但这些药材可以救治很多人了。
林远顺了口气,心中不免疑惑,
“公子怎知我家在何处?”
弗华唇齿微起“此山中就这里一户人家,抱着公子时闻见公子身上的药香,想必这里就是公子的居所,不会有错。”
说话之人笑着,这个小傻子,当真是可爱得紧,我总不能说我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才知你家在此处吧。
原来是这样,林远叹了口气。
等等!“抱!”
“你是抱着我回来的?”林远大惊。
“有何不妥吗?当时大雨倾盆,看不清公子的长相,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娘子……”
弗华还没有说完,林远便打断了他,
“谁说我是小娘子了,我可是男儿身!!”
弗华笑意直达眼底,刚想回话,林远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满道“你可是在笑我?”
“怎会,你当然不是小娘子,只怕小娘子都不如公子这般钟灵毓秀。”
“你还说没有笑话我!”
林远狠狠说道。在这林中住得久了,没有一人能与他谈天说笑,此番的光景让他在气愤中又觉得有丝温暖。
“公子面容胜雪,青丝如瀑,此等好容貌自是我不能比的。”
林远闭着眼睛,不再去看那床边之人。
弗华打趣道,
“那公子是觉得我长得好看?”
原本还闭着眼睛的林远,听到此话,立马睁开双眼,紧盯着弗华,
“自是好看,要是女子我定当娶进家门。”
空气凝结了几秒,林远还等着弗华回话,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未等到。
他所言当然是玩笑,只不过是顺着弗华的话应来打趣的,怎么就不回话了?
难道是我玩笑开大了。林远的眼珠微微转动着,不动声色地望向弗远的方向。
“我若为女子,你当真娶我。”
此话不是疑问,倒像是肯定。弗华不知何时已坐在床沿边,如瀑的青丝散落下来,扫在林远的脸上,有丝微痒,凤眼盯着林远的脸庞。
这么近,甚至能闻到弗华身上的味道,是什么香味呢?好像是桃花中带着一丝酒香。
林远被弗华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奈何生病之人力气太小,推的动作倒像是欲拒还迎。
“你……你可见着一只受伤的白狐?”
林远岔开话题,一个翻身背对着弗华。如若再讨论这个话题,只怕是脸上的红晕都能酿酒了,林远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无从安放的眼睛。
弗华见状,也不再打趣,只是那眼中还是多了一丝落寞。见床上的人儿开始关心自己,方才的苦意便也烟消云散。
“未曾见过,想必是那狐狸醒来自己离开了。”
“你这般担心?”
“那白狐重伤未愈,怎么这么快就能跑了?”
“想来也是,我两日未归,它定是和同行的伙伴一起走了。”
本想等白狐伤好便养着它,可以和自己做个伴,没想到才见了一面,它便不见踪影,林远又将棉被往自己身上拢了拢。
喝了米粥,又躺在床上,困意慢慢袭来。
林远的眼皮不规律的开合着,想来也是困极了。
“不管怎样,都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若公子今日没有去处便在此处安眠一晚”
“待明早我好些了,再送公子下山”
“米粥甚是香甜……真想……”
床上的人儿睡的迷迷糊糊,不一会便没了声音,只留下浅浅的呼吸声在屋中。
弗华坐在床边,姿势一直没有换过,眼睛盯着林远的背影,仿佛要把他看透似的。
“谁说我要下山了,你的恩情报了,我可要报我的恩情了……”
说完便给林远拢了拢被角,双手一挥,原本还是正午炽热的阳光,现下已变成了夜晚。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更加闪耀。
白光一闪,一只小狐狸已缩成一团,躺在了林远的身旁安然入睡。
睡吧。
屋外夜色正浓,屋内一片静谧,暗花雕窗大开着,却吹不进一点风。
床上的一人一狐依依相靠着,好似一幅画,明月照我窗前,伊人情意眷眷。
当那时的我遇见现在的你,我希望,能成为未来的我们,这大概是最美好的愿望了。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林中小筑便恢复了往常,昨日弗华设下的结界在此刻消失。
阳光从窗户溜了进来,床上睡得正香甜的人儿用右手揉了揉眼,轻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自己卧床太久而麻木的四肢。
“咕噜噜……咕噜……咕噜……”
在床上躺了三日,就昨日吃了点米粥,此番当然是饿急了,肚子的声音响得就像小时候玩过的拨浪鼓……
林远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纵然是吃了许多草药,身体也总是虚弱着。
前几日在淋了那么久的雨连日高烧,今日醒来倒觉得神清气爽,感觉风寒一下全好了。
真真是怪了,今日怎么这般有精神?林远心中狐疑。
那人呢?林远在屋中四处张望,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昨晚的红衣公子并不在房内。
“想来他应是走了。”
此话虽平淡但却透露着一股失落。林远将棉被叠好,下床穿上鞋,又将外衫披在身上才向屋外走去。
右手刚一摸到门沿,便听见一低沉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你还没有好全,快回床上躺着,米粥已经做好我正在放凉给你端去。”
弗华手中端着一碗粥,没有冒气,应是放凉许久,想来这般的天气就算是早上也是热着的,此刻粥已经凉了,必是早早就起来熬了粥又花了好些功夫才将粥放凉。
林远站在屋内,不知此刻的心情是不是欣喜,脸上辣辣的,定是这阳光晒着的缘故!
那双眼睛无从安放,看着地上,又看看天上。
没想到他没走,一股暖意在林远心底油然而生。
“你站在那做甚”
林远见弗华将粥碗放在桌上,走过他面前时还是有股香气,淡雅地就像清晨的露水,发丝用锦绳绑着,歪斜着靠在肩上。
终于不是披头散发了……
林远还是站在门边,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坐下。
弗远见他徘徊不前,唇间勾起一角,慢慢走过去,握住林远纤细的手腕将他拉往,也不知是不是力气用的过大,还是林远太过体弱,小小的身子往弗华怀中倾倒,两者皆愣神。
距离近到能听到双方的心跳声。弗华感受着怀中小人的温度,两眼间多了分迷离。
“公子可是要以身相许?”
“咳咳……”
林远连忙推开自己身上的手,走到木桌旁坐下,
“咳咳……我……我先喝粥”
说完便端起碗喝着,不敢往弗华的方向看一眼。
“咳咳……咳咳”吃得太快,这下是真的咳嗽不止了。
林远抚住胸口不住地咳嗽,那喝着的米粥正呛着喉咙好不难受。
正咳着,一双纤长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后背,手掌大而温暖,一下又一下的给自己顺着。
“不用喝的这般着急,我又不同你抢。”
弗华放下林远手中的碗,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看着林远这般紧张的样子,像极了那受惊的兔子,不觉又打趣道。
“看你,脸都咳红了,定是难受的吧。”
“才……才没有,还不是方才你同我玩笑,我才……才不会以身相许。”
这可能是林远说的最结巴的几句,他本就沉默寡言,现在被这男子一闹,竟比这十几年说的话还多,并且还……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