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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70)

杨成辉淡淡却坚决地说:“谢谢李凯航同志的提醒,实际上我早已把自己个人的得失抛在脑外了。我不能看着那么一大堆废墟撂在那里,让老百姓跑到郊区去租房子。把话说重一点,旧城改造的问题不处理彻底,我这个区长也不当了。”大家听杨成辉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脸上的表情就更为严峻,完全是暴风骤雨即将来临的那种感觉。

任品说:“大家说话不要意气用事,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怎样解决问题,不是个人看谁不顺眼的问题。互相有看法,大家可以会后交流,现在形势很严重,我看杨区长上次所说托管的事情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是不是给恒邑做?在法院判决之前,我看大家还是可以商议的嘛。”

刘小洪说:“有什么好商议的?本来最早这个项目就应该给人家恒邑,现在泰华出事了,别的公司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恒邑能主动出来担当,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我建议让恒邑托管。”其他人也纷纷赞成。

杨成辉把区决定将泰华交给恒邑托管的消息打电话告诉给天佑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喜,只是哦了一声就放了电话。原来,他正跟钱佩玲、战玉书在韦瑞兰这里处理问题。

王旭出事以后,王敏找到韦瑞兰,说自己这么多年王旭也没给他什么钱,现在他出事了,这孩子自己也养不起了,要把孩子给韦瑞兰送回来,还口口声声地说:“这是你们王家的骨血,你们要是不要,我就把他送人。”

韦瑞兰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叫几个同学来商量,因为她是广西人,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亲戚,平时来往的就是几个同学。

王旭在包二奶这件事上做得可谓高明,他将王敏安置到香坊,然后给她开了个建材商店,赚的钱全归自己,生活费还是由王旭出。这样,王敏的孩子都四五岁了,韦瑞兰竟一点也不知道。

天佑来到韦瑞兰家的时候,王敏正气势汹汹的大闹,孩子也在哭。几个女人都是知识分子,面对王敏这样一个女人,她们还真没有办法。天佑进来以后发现,前来闹事的就是自己在深圳看到过的那个女人。天佑感到很奇怪,当初是那么腼腆的一个女孩,几年不见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听完王敏的哭诉,天佑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这个女人就是想借机弄点钱。于是,天佑对王敏说:“从法律的角度上讲,如果认定了这孩子是王旭的非婚生子女,也就是私生子的话,他也有王旭财产的继承权。可现在的情况是,王旭的财产到底有多少是合法的,还定不下来。即使是将来定下来了,只要是王旭没有被判死刑,别人也无权继承他的财产,当然别人有他财产的管理权。但是按法律讲,能够管理他财产的只有他合法的妻子。再退一步,假如王旭不幸被判死刑,财产继承的顺序也是妻子、子女,暂时轮不到你。你的孩子也只能分到王旭财产的一部分,并且在他成年之前还要托管,你无权动用,明白吗?另外你说要把他送人,你就犯了遗弃罪,要坐牢的。当然,你实在不想养,到法院变更一下监护权,这孩子就由韦瑞兰来养了,从此与你更无一点关系,别说钱你拿不到,以后想看孩子,还得经过韦瑞兰的同意,明白吗?”

一番话,把王敏说得脸一红一白的,最后气急败坏地说:“我说不过你们,我找地方说理去。”

天佑笑道:“你到哪里去说理,也是我这个结果。我建议你还是好好跟韦大姐搞好关系,共同把这孩子抚养成人,才是正路。”

王敏气哼哼的领着孩子走了。

战玉书说:“天佑,你行啊,我们几个都快叫他搞糊涂了。”

天佑说:“我在深圳遇到、听到的这种事多了,对付这种爱钱的女人小意思。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她一旦是占不着便宜,会拿那孩子出气。”

几个女人都七嘴八舌的说有这种可能,尤其是韦瑞兰,她的眼圈都红了。天佑知道这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王敏那孩子也牵着她的心。

庄潮红一走进房间,任品立刻解除了她的武装。他们热吻相拥,短兵相接,配合默契。任品正值壮年,技艺炉火纯青,庄潮红风骚万种,也是热如滚油。干柴烈火燃烧了一阵以后,庄潮红满足地抱住任品:“我的书记老弟,今儿你是怎么啦?吃错药了?”

任品翻过身,眼睛热辣辣地看着庄潮红:“我的大姐,咱们心可以放在肚子里大半了。这王旭真够哥们,在里面什么都没说,现在只是承认了几起倒卖文物的事情,其余关于我们的一切全都没有说。看来,这个朋友没有交错。”

庄潮红问:“你的消息可靠?”

任品抚摸着庄潮红越来越丰满的胸部,说:“我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对了,于丽珍还算老实吗?”

“正沉浸在爱河里面呢,没空理我们这些烂事。不过,李明辉和孙宝华的事很快就要结案了,看来李凯航肯定是保不住了。”

“看来,还得叫他发挥点余热。”

“我明白了。”

杨成辉在郊区一个处理违建的现场,又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匿名者说:“姓杨的,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再揪着李凯航的事不放,就让你白刀子进来,红刀子出去。”

杨成辉冷笑着说:“你们这样穷凶极恶、杀气腾腾想吓唬人啊?我告诉你,我不怕。他要是有罪,肯定是在劫难逃,我只要一天不死,就别想让我放弃。我等着,不杀人你们不是娘养的。”

在旁边的方少良听得真真切切,说:“我实在为你担心啊,别把他们逼得太紧,人被逼急了就会丧失理智,而丧失理智的人是什么事都会干得出的。他们还有很硬的后台,你得小心点。”

杨成辉看着挖掘机把一大块围墙推倒,说:“该来的躲也躲不过,管他,我等着!”

深圳,中心区。

陆学章问郝世家:“东西都运回来了吗?”

郝世家说:“按你的吩咐,已经运回来了,什么时候交易凭你一句话。不过,你叫我打听的于丽珍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怎么办?孩子我偷偷看了,还行。”

陆学章说:“廉政公署那边估计现在应该有些眉目了,但是香港人办案是需要证据的,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们也不会怎么着任品的。你叫人盯着孩子,于丽珍对孩子不会这样一直不管不问的。盯住孩子,准能找到于丽珍。这个婊子,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不能饶了她!”

郝世家接着说:“我这次回哈尔滨,偷偷回去看了看老爸老妈,明显的见老了。肯定是为我们的事情操心操的。”

“归其原因,还是于丽珍,要不是她的贪婪,我们怎么会走到这条路上。为了博得她的一笑,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是啊,这次从哈尔滨临走时,我按你的吩咐,写了几封举报信给省纪检部门和检察院,举报任品和于丽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以及经济问题,不过,证据不充分,估计作用不大。”

陆学章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不远处的市民中心,说:“即使拉不下任品,也要抹他一身屎,我就不信,有了相关部门的介入,找不到他的七寸?”

“杨成辉同志吗?你好,我是市纪委的刘斌,现在有些事需要你来核实一下,请你下午两点准时来市纪委。”态度很生硬,而且没有任何一点解释的余地。杨成辉想,我能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任品,说纪委叫他去的事情。

任品说:“上午市纪委的路政书记打了电话给我,说是关于旧城改造项目有些事情需要你去核实一下。我觉得没什么,就答应他们了,所以,你要是没特殊情况就过去一下吧。”

杨成辉想,纪委找我谈话这么大事,高书记会不会知道呢?于是,他就打电话给高书记,高书记说:“这件事情我知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亲自过去核实一下的好。”杨成辉知道,任何一个级别的干部被纪委找去谈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他迅速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除他上次在招商回来的那封举报信和钱佩玲妹妹房子的问题,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抓在纪委的手里。但是他想不明白的是,就凭一封没有什么证据的举报信和早已经处理过的一套房子的问题,纪委会这样兴师动众吗?做为一个市管干部,纪委谈话肯定是要有一定的证据的,他们手里究竟有什么证据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只吃了一小碗面条。刘小洪看出他神情有些不对,便问他缘故,他简单地说了下纪委要找他谈话的事情。刘小洪说:“问题很简单,一定是你那位老领导做的手脚,我早就说过,跟小人斗,要用非常的手段,你老自己冲锋在前,别敌人没看到,先自己捐了躯!”

杨成辉说:“他总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为他的外甥出头吧?我们党毕竟有自己的组织纪律和组织原则,这些东西不是某些人排除异己的工具,更不是他们用来阻止调查的盾牌,没事,你放心!”

刘小洪还是有些不放心,趁着上厕所的工夫,打了个电话给方少良,通报了纪委要找杨成辉谈话的事情。方少良听了电话,沉吟了半天说:“杨区长这次去谈话恐怕凶多吉少。”

杨成辉到了纪委,接待他的正是老领导路政,路政笑着请杨成辉坐下,旁边有人倒上茶。路政笑眯眯地说:“小杨啊,怎么现在当了区长,突然讲起原则来了?我记得当初我把你从团委书记提到处长的时候,那时你是很听话的嘛。”

杨成辉说:“陆书记,这个听话要分是在什么情况的。是对的,我会坚决执行,不对的,我要坚决地抵制!”

路政点了一支烟,杨成辉注意到那种极品的黄鹤楼,这种烟很贵,这老领导怎么现在开始抽起这个了?杨成辉心里有些不舒服。见杨成辉低头沉思,路政接着说:“其实,我是很赏识你的,只要你处理问题时能更加成熟,你的前途很远大。”

杨成辉回答:“老领导这么多年呵护有加,成辉没齿难忘,但不知道您所说的成熟指什么。

路政呵呵笑道:“你呀,还跟以前当团委书记时一样,总有那么一股子理想主义。成辉啊,什么是原则?原则就是规矩,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吧?但是,规矩是用来约束人的行为的,自然就是由人来制定,由人来执行。所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规矩,所有规矩都是相对的。”

杨成辉问:“这就是所谓刑不上大夫喽,规矩只约束能约束老百姓了?”

路政和蔼地指着杨成辉:“你呀,还是转不过弯来,我刚才所说的成熟,就是希望你能审时度势。宇宙间万物为什么以圆的为多?圆,就是成熟,任何有棱有角的东西,最后都要被宇宙的运动雕塑成圆形或接近圆形。圆型,就是宇宙中最完美的图形。要是足球、篮球、乒乓球变成了方的,那还有这种运动吗?人生也是如此,谁懂得作曲线运动,谁走得就更远。航海家都知道,在海图上,曲线才是最近的道路。记住,是曲线而不是直线。”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原则?”

“不是这样讲,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帮你找到最好的前进方式,或者说是找到最近的捷径。这世界本来就是圆的,你非要以直线运动的方式横冲直撞,不仅会走弯路,还可能载大跟斗!”

“谢谢老领导的赐教,不过,今天叫我到纪委来,老领导不是光跟我谈这些的吧?有什么事就请明示。”

路政哈哈笑着:“你的性子怎么还这么急?好好好,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就直说吧,你能不能收收手,不把李凯航的问题扩大化,不要把工作上的问题政治化?我看就查到李明辉、孙宝华为止。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本来今天要跟你核实的一些问题就算了。”路政从旁边拿过一本厚厚的卷宗,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敲着。

杨成辉问:“老领导,你的意思是做个交换?我不查李凯航,你也不查我,是吧?”

路政看着杨成辉,微笑不语。杨成辉说:“老领导,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旧改项目中出现的腐败现象是骇人听闻的,这在群众中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不深入查下去给群众一个满意的交待,会给政府造成非常坏的影响,会叫本来就很紧张的官民关系更加紧张;其次,我只是一个区长,对区纪委和区反贪局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的工作我无权干涉。”

路政叹了口气:“宇宙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圆的运动,你拧过螺丝吧?正是由于圆的运动才能把螺丝拧紧,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你可以施加影响嘛。”

杨成辉脱口而出:“那从你市纪委这里施加影响不是更好?”

路政的脸沉了下来:“看来你是太冲动了,这样,你到旁边办公室休息一下,想想清楚。”他招手叫来刘斌把杨成辉带走,说:“好好跟杨区长谈谈,他需要冷静。”

省军区招待所。

杨成辉躺在床上,两个纪委的工作人员陪着他。一个站在窗口,另一个站在门口。手机已经被收掉,杨成辉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他问:“我这就算被双轨了?”

两个工作人员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