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对他嫣然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有着依靠的幸福。
正说着,却见邢夫人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地过来,扬声叫道:“凤丫头!”
听到邢夫人的声音,随即便想起昨儿个晚上她尚劝自己与贾琏复合的话来,凤姐一怔,身子却是一颤,赫连飞鹰已经察觉到了,随即淡淡一笑,将盘子递给小红,与凤姐联袂到了邢夫人跟前,唤了一声:“岳母。”
邢夫人当年虽不齿贾琏休弃凤姐,但是贾琏到底才是贾家正经的男丁,自己名下的儿子,来年自己老了,披麻戴孝的只有他,心中自然而然偏向了他一些儿,故而自从鹰凤二人情定之后,一直对赫连飞鹰神色淡淡的。
此时见赫连飞鹰唤了一声岳母,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冷冷地道:“这可不敢当赫连公子的称呼。”
赫连飞鹰却也并不畏惧,长声一笑,声振四方,空中的云层也是忽而随着变化万千:“老夫人此言差矣,赫连飞鹰与凤儿愿意牵手一生,此乃大喜之事。凤儿口称老夫人一声娘亲,多年来也尊老夫人如亲母一般,更认老夫人为娘亲,面对女儿,面对女婿,这一声岳母,老夫人怎么当不起的?”
邢夫人瞪着凤姐,半日才道:“你果然不愿意与链二团圆的?”
凤姐淡淡一笑,轻而坚定地道:“娘亲该当记得当日里他写休书的时候,那样坚定,既然如此,娘可也记得他是有另娶的妻子的,那可是东府里珍大奶奶的妹子,拿了琏二爷的梯己银钱无数,团圆的是他们两口子罢!”
邢夫人给凤姐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长叹一声,道:“罢了,原是他无情无义,我又何必为他操心!”
瞧着邢夫人鬓发斑白,神色苍老,凤姐也有些不忍,却依旧道:“情分早断了,我也不想见他了,只愿意与赫连一辈子平平安安带着巧姐儿过日子,就是女儿未来的福分了。”
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日子沉重起来,她愿意轻轻松松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她也不求赫连飞鹰一定要有多精明的手段,更不求他有什么大富大贵,只求,那一份心意,地久天长。
不过虽然风光无限好,可是也有一丝阴霾袭来。
那贾琏,果然是不死心地登门拜见。
凤姐落落大方地见了贾琏,只见他虽然落魄,却依旧一身锦绣绫罗,虽不及当年的白面英俊,却也清癯俊秀,略带黝黑的脸色,更添了一些风霜,想必他自回来,日子过得不错。
贾琏瞅着凤姐神采焕发,道:“娘子这些年,似乎日子过得不错。”
凤姐似笑非笑地道:“琏二爷想必已经忘了,王熙凤可是你贾琏二爷一纸休书休弃了的,早已婚嫁各凭己意,何来娘子?”
贾琏眸子中却是深情款款,道:“古人有云: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都是这么些年的夫妻了,还养了巧姐儿这样乖巧伶俐的女儿,如今风雨已经过了,更是该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过去我虽有些大错的地方,不懂得珍惜娘子,可是这么些年,我也想透了,蓦然回首的时候,才发觉唯有娘子才是值得我珍惜的。”
听了贾琏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凤姐愈加觉得可笑之极,冷笑道:“可是也有一句话,正应了你我的头上,琏二爷却怎么竟不提起了呢?说出这些话来,没的让人恶心,也不知道这些话,琏二爷在多少女人跟前说过了!”
说着神情坚毅,冷冷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琏二爷,这句话,我可是牢牢记在了心头,我也可是牢牢地捏着你的那一纸休书,我和巧姐儿,早已与你恩断义绝,你不用来打搅我们了!”
贾琏神色登时一沉,正要说话,却见到一个青年男子从缓缓而至,手内端着一碗稀粥,递给凤姐道:“这可是巧姐儿亲自看着小炉子熬的粥,我才吃了一碗,倒是好吃得很,难为她一片孝心,你可别辜负了。”
凤姐知道他有话跟贾琏说,便接过粥碗径自坐到了一旁,用小玉羹匙舀着,细细地品味着。
贾琏冷冷地瞪着赫连飞鹰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能在内子一个妇道人家的房里随意走动?我女儿。做什么要孝顺你?”
赫连飞鹰神情也是淡淡的,却不见一丝戾气,唯独唇角扬着一抹冷意,道:“你算凤儿和巧姐儿的谁?在我家里大呼小叫!”
贾琏昂然道:“我是王熙凤的夫君,巧姐儿的父亲,当年开国功勋荣国公的长房后人贾琏!”
虽然贾家已经败落了,可是到底书香门第出身的身份摆在那里,岂是一个乡村粗鄙之人可比的?
赫连飞鹰却淡然笑道:“不巧的是,你只是凤儿的前夫,巧儿的前爹,可我却是如今凤儿的未婚夫,巧儿的继父!”
贾琏神色不由得有一丝狰狞,狠狠地道:“告诉你,我贾琏的老婆,可不是你能随意抢走的!虽然我贾家已经败落了,但是余威尚存,要你一个破山村的农夫的性命,乃是轻而易举!”
赫连飞鹰冷冷地道:“好得很,我倒是要见见你贾家的余威何在!”
说着便高声吩咐平儿道:“平姑娘,打发人给无邪送一封信去,就说我赫连飞鹰成亲,敬请皇上和北静王爷降临,大家也好来见识见识贾家的余威!还有就是,吩咐人送信到赫连山庄,让冷玉和蒋玉菡打理我和凤儿的婚事,我以一座银矿山为谢媒礼,我要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凤儿娶进门!”
一座银山为谢媒礼?
不但是贾琏,就是凤姐也不由得呆了一呆,手中的羹匙几乎把持不住。
瞧着赫连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没想到,他还有一座银山随随便便送给冷玉做谢媒礼?
看着贾琏阴晴不定的神色,赫连飞鹰冷冷一笑,道:“不过一座银山而已,对我赫连家而言,何足道哉?”
凤姐再嫁,赫连飞鹰明媒正娶,虽是在乡村山下,却已经轰动了整个京城。
皇上玉无痕、忠顺王爷玉铭君及北静王皆亲自来道贺,贺礼堆积如山,赫连家的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卯足了劲儿料理喜事,更有冷玉和蒋玉菡夫妻两个联手料理的时候,大摆流水席,吃得四面乡邻皆心满意足。
与气宇轩昂的赫连飞鹰、柔媚娇俏的凤姐、喜容满面的巧姐儿相比,贾琏愈加显得十分委琐,目光之中也充斥着一层妒色。
只可惜,不管他如何妒忌,凤姐不会回头,巧姐儿更不会正眼瞧他。
邢夫人即便存有儿子送终之心,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后半生,皆靠凤姐养活,因此穿着一身红衣,送凤姐上轿。
小红因过来问紫鹃道:“怎么?林姑娘却不曾过来亲自道贺的?”
紫鹃忙笑道:“瞧你贫嘴什么?姑娘身上不大好,所以只有王爷过来了。”
说着环顾四面,瞧着正拜天地的赫连飞鹰和凤姐,容颜上也皆是笑意盈盈,道:“凤姑娘总也有自己的幸福了。”
小红格格娇笑道:“你放心,你家的枫红也是跑不掉的!”
听了小红取笑的话,紫鹃却不由得脸上微微一冷,长叹了一声,自去帮平儿去了。
贾琏远远旁观,却始终神色阴冷。
只听身后邢夫人一声长叹,道:“你既不知道珍惜凤丫头,此时她得了个好人家,你原也该欢喜才是。”
贾琏忿忿不平地道:“她原是我的老婆,此时却白白便宜了那姓赫连的!”
邢夫人冷笑道:“那也是原来是你的老婆,当年你写休书的时候,怎么就那样斩钉截铁呢?如今瞧着这娘儿两个有了些家业,你那梯己又都给狐狸精白白卷包走了,你却又想起回头来寻她,亏得你张得开这张嘴!”
说着软和下口气道:“链二,如今你也踏踏实实找份活儿罢,别游手好闲的,来日里你凭谁养活你?”
贾琏脸上犹有不甘之意,但是却瞧着赫连飞鹰与更显得彩绣辉煌的凤姐,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
可是他终究是机变无双,知道若果然得罪了赫连飞鹰,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忽而想起赫连飞鹰送了一座银山与冷玉夫妻做谢媒礼,便问邢夫人道:“不知道赫连家送了多少聘礼给太太?”
邢夫人瞅了他贪婪的神色一眼,心中便知他打的主意,只是淡淡地道:“飞鹰用了一座金山做聘礼,不过都是在凤丫头的巧姐儿名下,巧姐儿早和你没半分瓜葛了,这聘礼纵然是金山,也没你半分好处。”
贾琏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失声道:“竟是用一座金山做聘礼?这赫连家究竟有多大的家业?”
邢夫人冷笑道:“赫连家的家业倒是大得很,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几座山,偏巧竟都是金山银山,故而赫连家虽早已败落了,可如今有了凤丫头做当家的主母,自然还是有锦上添花的繁荣。只是这些,可没你的份儿,你也别妄想什么,仔细惹恼了飞鹰几个,倒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