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飞鹰也不在意,只轻轻松松拉着巧姐儿的小嫩手笑道:“来,巧儿,叔叔带你去带飞儿玩耍。”
巧姐儿好奇道:“飞儿是谁?”
“飞儿就是蒋玉菡家母老虎的宝贝儿子,来,带你去捏他的鼻子也成!九十九已经去了。”
瞅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冷玉笑道:“瞧这影儿,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当是父女两个呢!”
凤姐心中一酸,眼中已经滴下泪来,叹道:“巧儿从小到大,从来都不知道何谓慈父,何谓疼爱,倒是飞鹰弥补了这些。”
冷玉听了微微一笑:“这样岂不更好?你没了丈夫,巧儿没了爹,有了赫连来做,何乐而不为?”
凤姐摇头按着她在屋内坐下,亲自斟了茶与她吃,才轻叹道:“我不过就是糟糠弃妇,残花败柳之身,如何能耽误他的大好前程?我倒也罢了,都是从牢狱里爬出来的人,没什么可怕的,只他正当意气风发之时,何苦来哉。”
冷玉嗅着茶碗内清幽的茶香,赞叹道:“这是今年进上的碧螺春呢!第一茬的春茶,统共不过就是这么些,难得姐姐这里竟有这些,可见赫连是用心了,我可是知道这还是皇上赏给了他的几两,他没舍得吃的。”
抬眼又看着凤姐罗衫滑落,露出一段肤白如雪嫩滑如脂的小臂,隐隐也有些茶水的芳香,便笑道:“姐姐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大美人儿,若是我,还不得赶紧藏在家里,哪里还舍得你奔波劳累的?弃妇又如何?谁说弃妇就不能再嫁了?”
听冷玉竟如此言语,倒是让凤姐不由得诧异起来,目光有些探索地瞅着冷玉。
冷玉豪爽地哈哈大笑,然后拍拍凤姐的肩膀,才笑道:“若不是赫连写信求我去,我还真不想过来这里。不过来了认得姐姐这么个聪颖人,倒是意外之喜。只是我心里也有些疑惑,你说,赫连一片真心实意为你,你却何以如此婆婆妈妈的?难不成你竟觉得你配不得他不成?依我说,论起模样见识,赫连才配不上你的无双美艳呢!”
凤姐脸上带了一丝红晕,嗔道:“冷玉妹妹,可见你竟是来笑话我的。”
冷玉哈哈笑道:“我何尝是来笑话姐姐的?我可是应了赫连的意思,来劝劝你的。”
说着起身,径自靠近了窗子,瞅着外面残阳如血,余晖如晕,才轻轻开口道:“说真说起性情来,姐姐虽刚烈,却还不及我呢!我可是丢给了前夫一张休书,带了我儿子龙飞,将前夫家的家产卷包走了一半,然后才嫁给了做优伶戏子的蒋玉菡,可也没见蒋玉菡有一丝儿对我不好的。人家骂我又如何?我是女子,可也知道人争一口气,佛要一炷香!”
听到冷玉如此话语,凤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圆滚滚的,分外显得可爱。
冷玉扑哧一笑,才慢悠悠地抚着汝窑茶碗的青花,淡淡开口道:“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会让天下人负我!不过就是世俗的枷锁罢了,如何能困得住我秦冷玉?当初,不等男人休我,我便先休了他,我也有女儿的志气,爱憎分明方是女丈夫所为!”
清澈的目光热烈地看着凤姐,冷玉莞尔一笑,才又道:“这些算什么?我打理偌大一个家业,成为了一方首富,那时候登门提亲的人可多了,可是却都是冲着我的银子钱来的。我那前夫家,恨得是牙根痒痒的,可也是拿我没法子,我带了他们家的长孙嫁给了蒋玉菡,他们也一声儿不敢出,就是在我成亲的时候来闹,我也全当他们是放屁!”
说着拉着凤姐手,冷玉笑道:“凤姐姐,你做什么还犹豫不决呢?万事,咱们随着心意走!”
凤姐沉默了半日,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怕,怕我还会如同以往那样受伤。”
以往很是精神的眸子中,荡漾着一汪水意,泣道:“那种痛,很痛,没有伤口,可是痛入肺腑。”
冷玉长叹了一声,揽着她曾经刚强的肩,淡淡地道:“有什么好怕的?痛过了,就过去了,但凡是伤口,总有过去的时候儿。若是为了一个对你负心薄幸的男子,便将属于自己的幸福拒之门外,岂不是辜负了你自己的心?赫连为人很好,从前,他也救过蒋玉菡的性命。蒋玉菡,姐姐你也知道的,当年京里有一个闻名天下的优伶琪官,便是他了。”
凤姐抬起泪眼,想了想,倒是有些印象,点头道:“我听说过这个叫琪官的优伶,先前宝玉曾因他挨过打。”
只是既然冷玉号称一方首富,却为何竟会择一个优伶戏子为夫君?她竟真的不将世人目光放在眼里?
看到凤姐疑惑的目光,冷玉却只是一笑,道:“人生在世,为的是自己的心,难道竟是为了外面不相干的目光和见解,就抹杀了自己的心意不成?傻姐姐,咱们都是经历过世态炎凉的人,生死都不过那一瞬间了,还有什么好放在心里的?为了自己的心,也为了那唾手可得的幸福,任性一回又如何?”
凤姐神色略有些踌躇,半日才轻声道:“我也能任性一回么?”
冷玉用力点头,大笑着道:“为何不能?众生平等,你也是和我一样的,甭管外人如何瞅,只要你自己,但求本心!”
但求本心!
说的真好,人生在世,不就是唯心而已么?
正在凤姐沉思的时候,冷玉已经走了出去,对进来的赫连飞鹰轻声道:“她原是个极难得极美好的女子,你不可辜负了她!”
赫连飞鹰点点头,脸上含着笑意,道:“你放心罢,我自然一生一世都疼她爱她,绝不让她受到委屈!”
冷玉这才满意地道:“听了你这话,还有些意思!若是你敢辜负了她,可别忘记,还有我们这一帮娘子军呢!”
玉容上也有些促狭地笑道:“你赶紧进去罢,别叫她胡思乱想总说配不上你什么的话!还有,那个贾琏已经寻来了,你可要先定了你们俩的事情,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好去打发了那个浪荡子!”
说到贾琏,赫连飞鹰脸色一沉,目光之中陡然涌现出一股杀气,冷冷地道:“他原就是个极该死的人,倒也是好机变,竟能从极北苦寒之地先放了回来,倒是让人略有些钦佩,既然如此,明儿很该会会他,倒是要瞧瞧他的来意如何!”
冷玉耸耸肩,径自去了,将这房间留给这对彼此有情的人儿,倾诉着浪漫的情怀。
很多事情,言尽于此,想必,又是一双美满夫妻。
这日天气晴好,层层叠叠的白云,衬着碧色的玉泉山,更显得可爱分明。
原是简陋的一个山村,可是此时在赫连飞鹰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瞧怎么美丽。
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原就说凤姐是个刚强自主的女子,自有一股不让男儿的豪气,冷玉的一席话,终解开她的心结,愿意重新经营一份生活,一份幸福,愿意与他结为连理,面对日后的风风雨雨。
艳阳高照,荷叶如碧,几朵并蒂莲,如画一般悄然绽放,未开的花苞儿亦如粉色毛笔亭亭玉立。
巧姐儿笑指着荷盘上几只蹦跳的青蛙,笑道:“后爹,巧儿晚上要吃红烧田鸡腿!”
赫连飞鹰忍俊不禁地道:“瞧那青蛙如此可爱,巧儿忍心吃它?”
听了这话,巧姐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巧儿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才不舍得吃那臭田鸡呢!”
说着笑意盈盈地看着赫连飞鹰,促狭地娇声道:“后爹,你还不算是名正言顺做巧儿的爹呢!”
赫连飞鹰也是一笑,巧姐儿好奇地拽着赫连飞鹰道:“后爹,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娘成亲呢?姥姥说了,七月初七的日子好,正好是巧儿的生日呢,来个双喜临门,后爹和娘都会一生一世和和乐乐,再给巧儿添个兄弟。”
“只要你娘愿意,今天也是好日子。”赫连飞鹰懒懒地开口,又摸着巧姐儿的头,脸上爱怜横溢。
巧姐儿笑得脸蛋红通通,很是得意地大叫大嚷道:“巧儿也有爹爹疼了!巧儿也有爹爹疼了!”
双手大张,快乐地在院落里转圈圈,淘气地让旁边的丫鬟都格格直笑。
却叫捧着一个水晶盘子过来的凤姐嗔道:“巧儿也老大不小了,还这样孩子气,倒是比小灿灿还小了。”
巧姐儿红唇一嘟,道:“小灿灿最坏了,总是炫耀她有爹疼,现在巧儿也有爹疼了。”
听了这话,凤姐却是忍不住心中一酸,这是她的女儿,却从小独独缺了那份父亲的疼爱,也许在她小小的心灵中,创伤并不下于自己。这个贾琏,竟伤她母女至此。
赫连飞鹰接过凤姐手中的盘子,温柔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们母女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