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只是跟在她身后看着,一望无际的莲荷,似乎淹没了坐着的她,可是,那倩影蹁跹,又轻易可见。
黛玉回头笑着对水溶招手,道:“玄雩你快过来,水中有好多可爱的红鱼锦鲤!”
几只鱼儿在荷叶下嬉戏,煞是自在,静谧得让她连声音也放得轻了许多。
原来莲荷已经没过她的头,只有她挥舞着的手,当衣袖滑落,露出纤手如素,素腕如雪,雪臂如玉,藕臂、细腕、纤手,皓白如雪,嫩滑如脂,晶莹剔透,衬着绿荷,分外夺目好看,又仿佛腕底生香,让人迷醉。
轻拢着她手,水溶眉梢含笑,道:“这里好看,那你就常来,赶明儿我就吩咐人买下了这块地。”
黛玉颦眉嘟嘴,笑着偎在他怀里,道:“这有什么趣?和一般人竟没两样了,总是喜欢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
水溶伸手拢着她给风吹散的青丝,发中的清幽,不下莲藕幽香。
看着水中优游自在的鱼儿,比养在鱼缸里的鱼,这里的鱼儿,有着无限的自在。
黛玉看着水底的鱼,水溶看着荷中的黛玉,此时的情景,无声胜有声,那荷花喷芳吐艳,清雅中带着热闹,似笑了。
黛玉生平虽和姐妹极好,可是总觉得自己和那些热闹格格不入,因此最喜的,莫过于和水溶静静相守的时候。
看似平淡,却深蕴情意,比什么热闹都让自己的心舒坦自在。
看着水里的鱼儿游了一会,缓缓往别处游去,黛玉方长长舒了一口气,笑对水溶道:“你可要作画?”
水溶笑道:“该问你才是,我画的,不过是形,你画的却是神韵,比我高得多了。”
其实水溶的才气不在黛玉之下,只是他最喜欢的,莫过于看着黛玉锋芒毕露的时候,光彩照人。
说到荷花,黛玉素爱其洁,亦不免侃侃而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画荷花,不在笔墨,在荷花天然之清,怪道说荷花是花中清客,原来早早就是定了一个清字与它!”
水溶只是笑看着她,心中依旧爱恋,于画道,却又因她的话而更进了一步,画荷不在笔墨,别的亦如此,意在其中,其美无限,她原就是一个极灵秀的女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一个天然去雕饰!
微风拂过,荷叶如舞,荷花吐艳,静静的,却有一份柔情万种。
他喜欢的,不仅仅是她的轻灵,还有她这样如荷的洁,似兰的雅,若梅的傲,木之欣欣向荣,唯她而已。
黛玉拂了拂裙摆上飘落的荷花,满身都是荷花的清幽,站起身来,笑道:“鱼儿都走了,我们也走罢!”
说着侧头笑道:“将荷花画下来,带回去做花样,绣个屏风给老太妃做八月的寿礼。”
水溶也起身笑道:“怪道老太妃常常说我倒不如你体贴,你们什么时候这样好了?便是绣个屏风出来,也该给我。”
黛玉在脸上画着羞他,道:“不害臊,我才不给你呢!跟老太妃吃什么醋!”
水溶拉着她到旁边的柳树下早已预备好的案前,笑道:“你知道我吃醋才好,不然只想着她们,却忘了我。”
预备的笔墨,自然都是上好的贡品,望着无垠的荷池,心中早已成形,黛玉细细地绘着。
绿柳如烟雾,笼上翠梢头,荷花满她眼,花美,她何尝不是比花美?亦是一道极美丽的风景。
水溶笑着却在画她,原来碧柳如青丝,她更风情万种,画上的她,栩栩如生。
风,吹起,原来柳如青丝时,青丝亦如柳,随风蹁跹时,迷人眼,亦惑人心。
蓦然回首,黛玉看着水溶脸上温和的笑,原来,他永远都在自己身后,为自己遮风挡雨。
忽听玉无痕的声音笑道:“美人如画,景却如仙境,你们倒是好兴致。”
玉无痕依然是一件淡黄色的袍子,缓缓踱步而来。
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荷花深处时,早早就将情景看得明白,只未出声。
眼见自己的清净给他打搅,黛玉有些微恼,虽然他是皇帝,可是黛玉从来都当他是哥哥而已。
水溶拿了一方玉石镇纸压住了画纸,给玉无痕见礼道:“皇上怎么来这里了?”
见水溶儒雅的眸子中亦多了一份疏离淡漠,玉无痕却是笑了笑,瞧着依旧作画的黛玉一眼,才道:“今日瞧着风景好,处处都是好风光,听说这里可与千柳湖媲美,因此便来走走,不妨却见到了你们两个来这里,一时就看住了。”
黛玉落下最后一笔,将手中的画笔随手一扔,拿出一方手帕递给水溶。
明白黛玉的意思,水溶有些宠爱地笑了笑,拿着手帕拢住她风中的乱发,轻轻绑好,道:“风大就仔细一些,发丝吹进眼里,你又嚷着眼睛疼。”
黛玉眉开眼笑,仿若无人一般自在,道:“这样的天里,有些风倒是清爽的,只是人多了就不好了。”
玉无痕看着两人这样亲密,不由得心中划过一道痕迹,似乎有些伤,嘴里却道:“小妹子说这话,可是说朕呢!”
黛玉歪着头看他,道:“皇上哥哥在宫里,可也不缺人对你恭敬,在这里就免了罢!”
玉无痕听了大笑,道:“这话好,我原也不要多你一个对朕恭恭敬敬的,本来极好的师兄妹,叫着也生分起来了。”
他早知她的好处,今日见了,更觉得多了十分的轻灵和自在,花美如画,她却比画还要美极,那样轻而易举就撞进了自己的眼中,淡淡的却高雅,似乎如水,却又比水更有一份清澈。
乍然见到她,素腕如玉,荡漾在碧波中,仿佛对镜理妆,温馨绵长。
美人他见过无数,光彩照人亦个个雍容华贵,可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度和优雅,却都不及她的十之一二。
在这一刹那,他听到了心动的声音,那样美妙。
原来,自己也不是无情,只是未到动情时。
“昨日,铭君来跟我说,说他年纪也大了,想娶个王妃,要我指婚。”
玉无痕淡淡地开口,似乎,有心想见到黛玉和水溶变色。
黛玉不以为意地道:“那是你们的事情,就由你们做主罢,只别拉扯到我们就好。”
听黛玉这么一说,“我们”二字说的自然是她和水溶了,让玉无痕心中微微一酸,神色不动,神情却笑了起来,道:“只怕不能不拉扯到你们的,铭君可是要娶小妹子你做王妃的,让我着实是有些为难的。”
水溶似乎早就料到如此,面色不动心中却早有计较。
虽然知道玉无痕未曾答应,但是黛玉还是十分恼怒,小女儿的任性娇态表露无疑,道:“跟我有什么相干的?你回去就叫他娶别人罢,我不爱做他的什么劳什子忠顺王妃。”
黛玉俏生生地站在荷池柳树下扯着垂下的柳丝,微风拂动,柳丝款摆,正如她的身形风流袅娜,姿态万千。
薄面含嗔,微有怒色,却玉颜酡红,映衬着柳丝的碧绿,波光粼粼,水气氤氲,愈加显得黛玉容颜姣妍俏丽。
淡淡的长眉如烟黛,晶莹的面容似荷露,眉梢眼角之间笼着一层幸福的晶灿,目光流转时,是风情无限,举手投足间,更是丰姿绰约,的确,她已非青涩女孩儿,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
再看水溶时,长身玉立,容貌俊美却多了一些棱角分明,可是举手投足之间,洒落了十分的潇洒不羁,在朝野上也是飞扬跋扈锋芒毕露的他,无论在别人跟前如何寒冷如冰雪,但是在黛玉的跟前,永远都是那么温润如玉。
天造地设,说的就是他们这样情投意合的人罢?天生佳偶,一段佳话。
玉无痕心中一点点情愫暗生,看着她与水溶眉目之间婉转的情意,两人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不知何故,面对着这样美丽清幽的风景,自己竟有生出一丝心酸一丝嫉妒,更后悔当日为何自己却为水木做主定亲。
定亲,是啊,林如海和北静太王早早就由着他做主,早已赐下了水木两人的婚事,只是因黛玉年幼,且水溶又不愿意见不得黛玉,所以未曾挑明罢了,但是圣旨却是早早就已经下了。
自己是皇帝,九五至尊,可以拥有天下,可是,她终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岂能以拥有二字来说。
天下这样俗气的东西,又怎么能与她这样清凌凌的女儿相提并论?钟灵毓秀,皆在她身,岂是天下间的俗物可比?
看着她扯着柳丝的娇俏,颦眉嘟嘴的可爱,脸庞上红晕亦未曾褪尽,她的情,或许早早就该知道,落在了水溶身上罢。
放在案上的画纸突然给风吹了起来,黛玉惊叫一声,道:“我的画!”
水溶伸手去抓画纸,却因他一直扶着黛玉的手,所以未曾抓到。
画纸在空中随风飘荡,让黛玉顿足不已,飞扬的宣纸刚好飞过玉无痕身畔,轻轻伸手捏住了宣纸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