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亡故的亲朋熟人,是常人皆有的普遍经验。古人和一些后进民族,将这类梦一概视为会见亡故者的灵魂,现在看来显然是错误的。但也有一类见到亡故者的梦,与一般的梦有所不同,醒后有一定事实可资验证,多与死后境遇、转生相关,古人当然要看做亡魂来托梦了。此类现象较为常见,有关记述多不胜数,载于正史者如:
《晋书·吕光传》载:吕光夜梦张掖都邮傅曜告曰:因考覆属县,被丘池县令尹兴杀害,投尸于空井,并自述衣服形状。吕光醒后尚见之,久之乃灭。乃遣使查核,果然如梦所告。遂杀尹兴。
《魏书·宋颖传》载:宋颖之妻邓氏,已亡故十五年。一夜,梦见邓氏来辞拜说:“妾今已被发落,为高崇之妻,故来辞君。”泫然流涕。梦醒,闻高崇死讯。
《北史》载:魏临漳县令李庶亡后,其妻元氏改嫁赵起。一夕,元氏梦李庶曰:“我福薄,明早将托生于刘氏为女,其家甚贫,怕难以抚养,念你我夫妻旧恩,特来相告,请取我而养育之。刘家在七帝坊十字街东南穷巷中。”元氏于梦中未应允,李庶又说:“你似乎是怕赵公不同意,我自己向他说之。”赵起也做了同样的梦。于是持钱帛访得刘氏,携其女归家养育,长而嫁之。
《南史·官都王铿传》载:齐宗室萧铿,三岁丧母,及有识,自悲不识母,常乞求幽冥,祈求梦中见母一面。至六岁,梦一女人,自称是他母亲。醒后向人说所梦母亲的容貌衣服,皆如生时,闻者莫不欷歔。萧铿死后,其旧友陶宏景忽然梦见他,惨然告别,说他于某日命终,生前无罪,三年后将托生于某家。陶宏景问以幽冥中事,多秘而不述。醒后访之,果与梦符。
《宋史》载:王氏妇梁某,婚后数月,遇元兵至,妇告夫言:“我不愿受元兵污辱,必死。若以后再娶,请告诉我。”不久,梁被元兵掳掠,不肯受辱而死。其夫因无子嗣,谋求再娶,梦其妻曰:“我死后生于某家,今已十岁,七年后,当再为君妇。”醒后,遣人至某家聘之,一言即成。问其女年庚,其诞生年月与梁氏死之年月相同。
野史笔记中的此类故事,更是不胜枚举。如《搜神记》卷十六记述:三国曹魏蒋济,为领军将军,封昌陵亭侯,其妻梦见亡儿涕泣而告:“我今在地下,为泰山伍伯(兵卒),憔悴困苦,今太庙西讴士孙阿,将被召为泰山令,望母告父,嘱托孙阿,求他给我调换一个快乐轻松的差事。”其母“忽然惊寤”。次日告夫,夫以为是梦。日暮,又梦亡儿言:“我来迎新主,暂得归家,明日中午新主上任,至时多事,不能再来。我父气强,难以感悟,故自诉于母,愿再告我父,为何不作一试验?”并言孙阿形貌甚详。其母再告蒋济,乃遣人访得孙阿,形貌果如梦中所示。嘱以亡子事,孙应允,厚赏之。蒋济想速知其验,派兵十步一岗,以报孙阿消息,辰时告孙阿心痛,至午时果然报孙阿命终。其后月余,蒋妻复梦亡儿来告:“已得调为录事。”此事又见《列异传》等。
又如《酌泉录》载:士人陈萃,妻杜氏,生一子名善才,颇聪明,七岁上出痘而死。陈萃用墨在儿子尸体左股上做一标记,祷告说:“望你再来我家投生。”一夜,梦善才来告:“我来投生已有了定期,望父亲勿再悲痛。”到辛丑年上元夜,又梦善才告言:“儿子再来。”这夜果然生子,左股上有黑色胎记,取名筠堂,做到观察官,常向人宣说轮回非假。
还有不少梦告托生为畜类的。如《香祖笔记》述:邯郸人侯二,不孝父母,康熙三十九年(1700),一日因其母以米施乞丐,发怒打骂驱逐,妻子哭劝无效。不久,侯二全身生毒疮,溃烂而死。死后其子梦父来告:“我因忤逆,罚到京城宣武门西车子营张二家投猪胎,你快去救我!”其子依梦寻访,找到张二家,果见其家新生一猪崽,面如其父,但张二不许他买回。
又如《阅微草堂笔记》作者纪晓岚自述:先祖父性旷达,有某货郎借他的钱不还,且说负心话,他唯一笑而已。一天,先祖父午睡起来后,对先父姚安公说:“适才梦见某货郎,说他己死。”这时马房来报,新生下一只青骡,都说乃货郎来还债,对青骡戏呼货郎之名,骡即抬头作发怒状。货郎生前最喜弹三弦唱边关曲,有人对青骡弹唱这种曲子,青骡即竖起耳朵聆听。当时在纪家任教的辛彤甫,因此而作《述异》诗:六道谁言事杳冥?人羊转毂迅无停,三弦弹出边关调,亲见青骡侧耳听。诗作于康熙辛丑(1721年)。又如《果报见闻录》言:昆山邬翙如,欠内兄沈伯蘧的银子,拟以两只小猪作抵。康熙十二年(1673)十二月二十八日夜,其弟邬右式梦见在自家猪圈边遇一男子,告言:“我姓李,生前因奸 淫一寡妇,今罚为猪,四蹄白色的即是。你哥哥要拿我抵还沈伯蘧的银子,伯蘧是我的女婿,你可说明这因果,叫他切勿杀我。”右式梦醒,见家人正在猪圈里捉此猪,便说明所梦,弟兄俩亲送此猪到安禅庵放生。该书还载有金陵华山居道人梦告转生为驴等事。
1928年4月1日《新闻报》载萧山倪耀楣报道:杭州某绸商,火灾时为方便抢运自家货物,堵住侧门,致使只能从侧门出入的贫户全家葬身火海。一年后,绸庄主人突然去世,托梦于其子,言因此将投生某农户家为一头有花斑的猪,其子按梦中所言,果然找到,乃买回猪仔,供养如父,每餐必供以其父生前嗜好的烟酒。几年后,又梦其父托梦说:如此供养,会加深其罪孽,不必了。
还有梦见非属已故亲朋的鬼神告以某事,醒后应验者,也被视作鬼神托梦,载诸史册者亦甚多。如《后汉书·杨震传》注云:杨震之父杨宝,九岁时至华阴山北,见一黄雀为鸱鸮所搏,坠于树下,为蝼蚁所困,取置箱中,饲以黄花,伤愈飞去。其夜梦黄衣童子再拜曰:“我乃西王母使者,感君爱护,持献白玉环四枚,令君子孙洁白,位登三公,如此环。”后杨宝生杨震,震生赐,赐生彪,四世三公,清白无比。此事被古人作为护生受善报的典型,与战国魏颗遇老人结草帮助擒敌之事并列而成典故,形成“衔环结草”的成语。
《梁书·江紑传》载:江紑幼年孝顺,父患眼病,紑侍奉将满月,夜间衣不解带,夜梦一僧告言:“患眼者饮慧眼水必愈。”其父遂舍宅为寺,敕名慧眼,寺成淘井,井水清冽异于寻常,依梦取水洗目而愈。
《南史·何点传》:何点生性孝顺,长不婚宦,信佛法,人称“孝隐士”。少时患痢疾,积年不愈,后来在吴中石佛寺讲经,一天午睡时,梦见一僧,形貌非常,授丸一掬令服之,醒后病愈,人以为淳德所感。同书《何允传》:何允通佛学,乐善素食,曾患病,其妻江氏梦神告言:“你丈夫寿数已尽,但因有大德行,应得延寿,你将代他而死。”江氏果然得病而死,何允病愈。何允八十六岁时,梦一神女,携八十多人行列在前,拜于床下,醒后还能看见,自知不久人世,命人办理葬具,不久果然逝世。
《明史·黄绂传》载:四川左参政黄绂,按察崇庆州途中,有旋风起于轿前,不得行,绂曰:“这必定有冤曲,我将处理。”风遂散。至州城,祈祷城隍神,夜梦若有言“州西寺”者,醒后发兵围寺,发现有寺僧杀人,沉于塘下,并窝藏许多妇女于窟中。遂捕诛其僧。同书《贺逢圣传》载,大学土贺逢圣,遇张献忠攻陷武昌,被擒,投墩子湖而死。乡人有梦神告言:“我守贺相国殊苦,你快守而视之,有黑子在其左手。”乡人醒而异之,在湖上守候,见一尸浮出,验之,左手有黑子,果为贺逢圣尸,虽死一百七十余日,而面色如生。报之于官,以礼安葬。又《玉亭县君传》:伊府宗室典柄之女,嫁与杨仞,其夫未两月而亡,守节。万历二十一年(1593),河南饥荒,其家缺食,母子纺织三日,不得一餐,相抱恸哭,夜梦神告曰:“汝节行上闻于天,当有以相助。”母子所梦皆同。其子取屋后土作坯易粟,每日掘土皆得钱,因以度过饥荒。
野史笔记中所记此类事更多,此不赘录。此类事在现代亦不无报道,如1947年11月上海《申报》载:福建仙游人郑清静,在台湾经商,9月30日致电在家的太太:他10月1日乘飞机回福州,三天后回家。其妻久等,不见丈夫回家,至10月26日,梦见丈夫说他已被吴超、张良栋谋杀,尸体藏在地板下,要她即刻赴福州起尸伸冤。其妻赶往福州,邀丈夫朋友同至吴、张住处,朦胧中忽见有人指示旧地板有新铁钉,如说找到,打开后露出郑尸,当局遂将凶犯缉拿查办。原来郑到吴家去讨债,被吴串通张谋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