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复活,体验一下死亡和死后境界,无疑是死而不亡的有力证据、打开死后黑门之锁的钥匙。这类事件并非绝无仅有,而且比记忆前生、借尸还魂更为多见。中外古籍中,如柏拉图《理想国》中战士艾尔死而复生一类的记述甚多。其所言死后经历,大多是入冥上天,与已死亲朋相见,以被冥府误捉而放回复活者最多。所说死后经历、冥府地狱及天宫情状,多甚为详悉。佛教《弟子死复生经》记述了一位青年佛弟子死亡十日后复活,说神游地狱之见闻,其父母受到感化,归依了佛教。
此类事件载于正史者如:《汉书》载,元始元年(公元1年)十二月,朔方广牧女子赵春病死,敛棺,六日后复活,出在棺外,自言见其亡父曰:“年二十七,不当死。”太守谭某奏于有司。
《后汉书》载:建安四年(99)二月,武陵女子李娥亡故,葬于城外已十四日。有人闻其冢中有声,发棺,复活。注言:“李娥见冥中事甚悉”。
《晋书·干宝传》载:东晋人干宝之父有宠妾,其母甚妒之。干宝父死,下葬时,干宝母推此妾于其夫墓中而活埋之。十余年后,干宝母死,因下葬开墓,见父妾伏于棺上如生,渐有气息,载还家,经日而苏。言干宝父常取饮食给她,与她寝息,恩爱如生时。家中吉凶,辄告知之,校之悉验。干宝之兄常病,气绝,积日身体不冷,后寤,如梦觉,言见天地间鬼神事,不自知已死。干宝有见于此,乃收集古今神奇怪异之事,著成《搜神记》。
《晋书·戴洋传》载:三国东吴吴兴长城人戴洋,十二岁病死,五日后复活,自言天帝任其为酒藏吏,授予符箓,给吏从幡麾,上蓬莱、昆仑等仙山,未几遣归。从此妙解占卜,知东吴将亡,托病不仕。
《隋书·辛彦之传》载:隋朝辛彦之,任随州刺史,后迁潞州刺史,俱有善政,并崇信佛教,于城内建塔二处。开皇十一年(591),州人张元暴死,数日后复活,自言神游上天,见新建殿堂,极为崇丽,人言:“为潞州刺史辛彦之所造。”彦之听说,自知不久人世,果然于这一年卒于州府。
《辽书》载:辽孩里,随从皇帝打猎,堕马,死而复苏,自言被二人引至一城,宫室宏敞,有着绛袍者坐殿上,左右列侍,一持牍(文件)者曰:“误执汝。”以牍示之,上写其官当至使相,寿七十七。冥吏挤之于大壑而寤。事闻于朝廷,帝命笔录其言,后皆应验。
野史笔记中记录的这类事,更是多不胜举。唐人阎选《再生记》,专记死而复生事九例。如《士人甲》说:晋元帝时,有贵族某甲暴病卒,自觉有人携之上天,诣司命神,推算寿数未尽,令还,甲脚痛不能行路,司命神命易以新召西门外胡人康乙之脚,令二人闭目,倏忽,脚已互易,甲豁然复生,急视其足,果变为胡人之脚,丛毛连结而有胡臭,心殊厌恶,终身不再赤足见人。
又《王抡》条言:唐玄宗天宝十一年(752),朔方节度判官、大理司宣王抡,巡查至中城病死,经十六日复活,自言:临死时,见二人邀去,入一大城,见上司朔方节度使李林甫,以为平生时。又见李邕、裴敦复等在一府庭共责李林甫,双方辨对,冥司判曰:“李林甫死后破家,杨国忠代其为相。”这年冬,果如此言。又见其已死六年的兄长王摄,说他尚不应死,若得钱三千贯,便可重生。王抡家在西定远,离中城数百里,王抡驰归其家,告其妻:“我已死,若得钱三千贯,可再生。”这天晚上,全家皆闻窗牖间窣然有声,家犬迎吠,天明,王抡妻啼泣而言:“夜梦夫来,言已死,须钱三千贯。”乃以纸剪为钱,请巫者焚化。王抡在冥中得之,见与真钱无异。又言:冥中无昼夜,常如冬日大阴天降雪时,有鬼王,着紫衣,判官数十人。定罪以负心为至重,被审理者,多为僧尼及达官贵人。定王抡罪时,冥吏谓其生时虽食肉有过,然不故杀生,曾手写《金光明经》置佛堂内,以此善业,得见地藏菩萨,将更生。鬼王判官数人,虽皆平生友好,然相见亦不叙旧。又见其已死诸兄弟等,亦无兄弟之情。鬼吏嘱曰:“还阳后不得泄露此中事。”言毕,乃奄然复活。
又《崔敏殻》条:崔敏殻,博陵人,性耿直,不惧鬼神。十岁时暴死,经十八年而复活。自言被冥司枉拘,申辩一年多获释,然屋舍(尸体)已坏,冥王许再托生,倍与官禄,崔固执不肯,王不得已,派鬼至西国求再生药,数年方得,布尸生肉,唯脚心不生,遂露骨。此后家人频梦敏殻来告:“我已活。”遂试开棺,果然复活。崔在冥中,见簿籍载自己当为十任刺史,复活后累求凶宅,轻侮鬼神,而终无恙。果然累任刺史。
苏轼《东坡志林》记有再生事二件:卷二《李氏子再生说冥间事》,记儋耳城西李氏子死而复活,说阴间事,谓所见拘系者,僧占十分之六七,皆为娶妻者。卷三《陈昱被冥吏误追》,事亦相类。
多数所谓死而复生,述上天入冥经历者,是休克或昏厥一至数日,失去知觉,不省人事,而心窝尚暖。如《史记·赵世家》载:春秋时赵简子病笃,“五日不知人”,召名医扁鹊视之,扁鹊看后说:“这病不要紧。昔日秦缪公曾如此,七日而寤,醒后告公孙支与子舆,说他到天帝那里,玩得很是快乐。今主公的病,与秦缪公同。”过了两天半,赵简子醒过来,告诉大夫:“我去了上帝那里,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这位赵简子也神游天国,欣赏了人间所无的音乐歌舞。秦缪公与赵简子神游中,都蒙天帝预告以晋国的兴衰,醒后命人书而藏之,后来皆应验。
《晋书·刘聪传》载:刘聪之子刘约死,因为手指犹温热,未殡葬,经八日后复活,言见元海,游不周山、昆仑山,元海谓其父三年后当死,作遮须夷国王。刘约还与猗尼渠余国公主缔结了婚约,及醒,见国王所赠皮囊印信在桌上。后刘约果死,死后白昼现形。刘聪不悦,三年后亦如期而死。
《梁书·海南传》载:刘萨阿因病暴死,因为心下犹暖,其家人未敢殡葬,经十日后复活,自述:临终,见两吏来召,向西北行,不测远近。见十八地狱,罪人们各随其生前所造业之轻重,受诸楚毒,不可尽述。忽见观世音菩萨告曰:汝世缘未尽,若得复活,可作沙门。洛下、齐城、凡阳、会稽,皆有阿育王所造塔,可往礼敬,寿终则不堕地狱。语毕,刘自觉如从高岩堕下,忽然醒悟。因而出家为僧,云游礼拜诸佛舍利塔。
野史笔记中所记此类事,如《搜神记》卷十五载:会稽人贺瑀,曾得疾,“不知人,惟心下温,死三日,复苏。”自言被吏人带上天,得一剑,吏言可役使社公(土地神)。疾愈,果然见有鬼来,自称社公。
清袁枚《子不语》卷二载:苏州杨宾,工书法。六十岁时病死,复苏,曰:“天上书府召我赴试,若合格,则不得复生。”三日后,闻空中有鸾鹤之声,杨乃瞑目而逝。
《虞铎笔记》载:陈惟精,任官江苏,因母丧,回安徽六安抱儿山做佛事,工人陶亦昌在焚化冥衣时忽然昏倒一昼夜,不省人事,醒转后自述:被一差役用铁链牵进一城,路旁男女甚多,到了衙门,听见敲云板声,见许多面貌凶恶的人立在堂下,气氛森严可怕。官员传他上去,拍案怒骂:“你敢大胆打死亲娘!”陶分辨并无此事,官请一老妇人来对证,老妇一看,说这人不是我儿,我儿名姚亦昌。官遂打差役三百杖,吩咐送陶还阳。醒后,手腕尚有铁链痕迹。这是光绪十九年(1893)八月二十七日的事。又记有唐元素所述一事:唐父做扬州知县时,有看门人王锡,五十岁上得病,死而复生。自言见二差役来唤,跟着走进城隍庙,跪于庭下听候发落,有一官说:“此人阳寿已尽,但二十年前,曾救活二命,应延寿一纪(十二年)。”命送其还阳。差役领出庭,见来一人面如车轮,大喝:“快走!”惊骇而醒,见自己睡在床上,满身出汗,病亦痊愈。问他有无救两命事,答言:洪杨军(太平天国军队)至江阴时,见一老妇携幼女在路旁哭,问之,为已死知县的女儿和其奶娘,他便领她们到厘捐局,找着知县的朋友帮忙,使她们得到生路。
佛教界所记的这类事如:倓虚《影尘回忆录》自述:17岁时,患腹泻而死,见来二鬼,驾起自己飘过很多山水,送到一衙门,架到殿堂见阎王,与之问辩,他以在生时曾诵《高王观音经》千遍为理由,要求放回念诵《金刚经》,获准,命二鬼从原路送回还阳。《虚云和尚年谱》述,1951年,高僧虚云老和尚在广东乳源云门寺,因受拷打而病危,先端坐九日,至三月十一日晨,“渐倒下,作吉祥卧,侍者以灯草管试鼻官,气已绝矣。诊左右手,脉亦已停矣,唯颜色如常,体尚温。十二日早,微闻呻吟,旋开目”。侍者告以气绝时间,老和尚说:“我只觉才过了几分钟。”命侍者法云速执笔记之,勿轻与人说,以避疑谤。老和尚从容而言:余顷梦至兜率内院,庄严瑰丽,非世间有。见弥勒菩萨在座上说法,听者至众,其中有十余人,系宿识者……余合掌致敬,彼等指余坐东边头序第三空位,阿难尊者当维那,与余坐靠近。听弥勒菩萨讲《唯心识定》未竟,弥勒指谓余曰:“你回去!”余曰:“弟子业障深重,不愿回去了!”弥勒曰:“你业缘未了,必须回去,以后再来。”、岑学吕编,大悲印经会印行,页148 弥勒菩萨并示以“识智何分,波水一个”等偈。藏传《药师经八百颂》说:人死后可以再度复活如初,西藏将死而复活者称为“还魂师”,女还魂师更桑丘真著有《还魂传记》。
神游、魂游一类经验,还有非由死亡、疾病昏迷而致,或于坐禅中得,或如寻常做梦,多升天入地,游天宫地府、佛国净土,见仙佛神鬼,其经验与死后、昏厥复苏者所述相类,与一般迷乱的梦境有所不同。在当事者,有看作神游、魂游,认为乃灵魂、识神出壳而游历者,有视为奇梦者,多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常能左右人的世界观与信仰。如明代文学家袁中道《珂雪斋外集·纪梦》一文,自述于万历甲寅(1614年)十月十五日坐禅中所得神游西方净土的奇梦,大略谓:坐中自觉“形静神爽,忽瞑去,如得定,俄魂出屋上,月正明,觉飘轻举,疾如飞鸟”,见云中来二童子,导之西行,至一处下,见坦道如绳,地平如掌,渠中五色莲开,树上好鸟和鸣,楼阁壮丽无比。会晤亡兄袁中郎(袁宏道),说他自己“净愿虽深,情染未除”,死后初生于极乐净土边地,今已迁于净域。携之共游,见净土中地行众生境界,邀于一楼下共谈,劝勉持戒念佛。告曰:因多劫兄弟之情,恐弟堕落,以方便神力摄至净土。净秽相隔,不得久留。忽凌空而逝。中道“起步池上,如堕,一骇而醒,通身汗下。时残灯在篝,明月照窗,更四漏矣”。神游时间,计有数小时。西藏乔美仁波且《自传》中说:幼时曾神游峨眉山,见普贤菩萨,途经康定时听见砍柴人颂观音心咒,回家时见奶奶在煮牛奶,醒后问之,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