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雷池中,楚天悬停虚空雷瀑之中,双手抬起,好似要撑开天地,刘广盘腿坐在雷池外围,继续跟楚天指点武道神桥境最根本神意所在,其中有他刘广十数年感悟,有那位青云阁主的指点,更有姬鞅临走之时的一次指引和授意。
所谓的神桥境,万千年来,无数武道修士都在苦苦寻觅或者构建体内那座神桥,以那口自身气机贯穿体内经脉窍穴,这当然半点不假,但是往往没多少人能抓住其中真意。
就像魂武九境的吃苦跌打,只是知道打熬体魄,却不知道真正的体魄,不止是所谓的铜皮铁骨,血脉窍穴,甚至不是在那更深一层的精气神魂,而是那一颗心,一口心气,那一口魂武九境面对天地也敢呼出的纯粹气机,在这其中,能与不能,敢与不敢,又有巨大差异。
而在神桥境,武道的立身之本便由魂武九境的筋脉窍穴骨骼血肉,演变为贯通为一体的那座神桥,如大天地之外的山根水运,而那口气机更像是人活于世的那口心气,每过一处,不是那王朝铁骑的开疆拓土,还在于守边戍关,淬炼砥砺体内的每一处窍穴和血肉,打造成一座座名副其实的小洞天,使得自身每一寸筋骨血肉,都生发出一种活意。
如此一来,才算找到了神桥境的那一点意思。
在那之后,自身便好似一块璞玉琉璃,之后的打磨,才是神桥境真正的登堂入室,能否让体内神意充满全身,便是神桥境的另一种琉璃无垢。
雷池中,一股恐怖的本源灵韵席卷而出,与天地间的雷源瀑布冲撞在一起,宛若天穹之上两座雷云,绽放出大片火芒雷电,楚天被夹杂在雷电之中,便像是处于退无可退的地步。
刘广淡声道,“一旦你楚天能让自身血脉筋骨窍穴都淬炼出那股‘活意’,便是真正的活,如同元婴之上的天人合一,与人对敌,无需你刻意留意,便能觉察天地间任何细小的差别和异动,那便是无需心动便可手到的玄妙境界,若是在那之后,你还能走出心动之时,万物皆在一心的境界,将来踏足天象境界,便如探囊取物。”
楚天心神紧绷,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思考刘广的话。
接下来,刘广一拳轻轻递出,雷池中顿时炸开一片雪白浪花。
竟是如一道道肉眼微不可见的雷璇,直接刺入楚天身体。
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抽搐扭曲。
刘广不以为意,虽说他早已踏足元婴境,但是对于一些武道宗旨,知晓的并不算多深,尤其是一些早已失传的秘闻,若非姬鞅临走之前破例一次对他传道,刘广也绝不会想到,天底下竟会有不以境界论境界的说法。
至于楚天眼下能否承受的住雷池淬炼,刘广更不会担心,甚至于刘广有些震惊,冥冥之中,他好像真感受到了洗雷池中的那股灵意,与以往自己前来洗雷池见到的景象,天壤之别。
刘广笑眯起眼,空中的雷瀑呼啸不断,恐怖的炸响更是接二连三的响起,他记起当初阁主大人跟自己说过的一些话来,武道登高,最怕的就是一个‘死’字,一旦钻牛角尖,走入死胡同,虽说成就不会太低,但也绝不会太高,这就像是天底下武道术法,同样的一种灵韵,搁在不同人手中,术法流转,气韵强度,本源意念,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差异,而真正的合于自身,求的便是不同时间地方的相得益彰,所谓的以不变应万变,本身就在无数的变幻之中,在与中正二字。
虽然后来自己名义上的师尊,那位阁主大人也说了,千万年来,不是没有人一根筋陷入死胡同走到武道巅峰的,可那种人,就像是凡夫俗子一朝悟道的一步登天,至少你刘广是不用想。
刘广揉了揉脸颊,双眸眯成一条缝隙。
雷池中,楚天周身已经有一种生生不息的雷源道韵,缓缓流淌,无需调动,甚至不需要意念的流转,便与天地外的雷源形成一种相互砥砺的浩然气势。
刘广深吸了口气,咧嘴道,“果真不愧是个怪物,这么快便能摩挲到那份真意了。”
刘广原以为楚天还要几天才能达到这种心意不动神意活的玄妙境界,不想才短短十数天,便掌握了其中精髓。
刘广重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一拳轰出。
天地间犹存的无尽雷弧,猛然聚拢,随后如无形利剑,从楚天身前横穿而过,哪怕楚天体内早已形成了雷源共生的迹象,还是闷哼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刘广呵呵一笑,“果真不愧是咱们青云阁的名誉弟子,了不得,不过想要跟天地叫板,可不止是被动挨打这么简单,还得敢出拳的同时,能出的去拳才行,接下来这座雷池便是一方小天地,你若想从雷池中走出,需要破开天地束缚才行。”
楚天点点头,抬起一手,示意刘广可以了。
然后整座雷池再度异象横生,密密麻麻的雷网,如洒满天幕。
刘广站在远处,看着雷池中楚天出拳不断,流云与雷瀑轰轰作响,只是即便楚天声势再大,也好像是困兽之斗,刘广笑着指了指雷池中几处空间,并拢双指,轻轻递出,竟是楚天最擅长的灵纹剑意,剑意如雷池,如破开天地一线,很快便将雷池撕裂出一道道细密豁口,刘广看着那些雷池裂缝缓缓合拢后,才再次说道,“按照姬鞅前辈的话,所谓的天道,的确是那些上古圣人留下的神魂意念,至少我们头顶这片天地是如此,但凡意念,均是人力,其中有人力又穷时,只不过这份合道天地的意念,比起寻常武道修士,更顺应天地之力,出现的破绽快,拆东墙补西墙的本事更快,所以千万年来都不曾听说有人能真正破开天地举霞飞升,只能受天地敕封。而你楚天眼下需要做的,便是要那份活过来的神意,去窥探雷池的一线破绽,只有如此,才有离开此地的机会。”
楚天沉默不语,缓缓闭上眼睛,随即一拳猛的轰出。
在那一拳炸开之际,身形消失,身体已经出现在另一处,同时一身雷源倾泻而下,向那道微不可查的裂缝撞去。
一道恐怖的漩涡疯狂流窜,楚天随即倒飞出去。
刘广点点头,“说了就能明白,很好,神意有所觉察,心意还是跟不上,动作也就迟缓了些。”
楚天依旧点点头,停下身形不再出手。
刘广不再多说,其实在这之后,原本还要有一关的,只不过刘广觉得要真等楚天过了这关再接着过下一关,就是真不近人情了,因为与天道争锋,终究逃不出人力有穷尽几个字,虽然境界够高,可强行从天地间汲取灵韵补充自身,但终归还是要跟所谓的天道抢夺,就像是寄人篱下,本就不得天时地利,还要在主人家抢东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所以楚天要真的过下一关,跟武道修士闭生死关无异,一旦无法出关,便是神意腐朽,气血衰败的局面,何况楚天眼下的武道修为,强行为之,并不是明智之举。
刘广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原本以为小师弟当年在武道一途吃得苦够多,眼下才知道,原来武道登高,还能苦到这种地步。
雷池中,楚天盘坐虚空,周身一层层雷源缓缓荡漾,哪怕还没有破关而出,刘广也能看到楚天神意之中那股宛如山岳的宏伟气象。
心意之外,神意之内。
刘广轻轻点头,就凭这份武道气象,若是将来还不能破开天地囚笼,同阶之中,还不能称作第一人,怕是前面的那些个古人,后面的那些来者,还是都老老实实寄人篱下认命的好。
楚天盘坐雷池之中,好似闭目养神,刘广便只顾在雷池边缘小口酌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你可以试试,人身心意与心外神意如那阴阳并济,慢慢调和,达到一种玄妙平衡,能不能在神意觉察天地异象同时,心意已动。”
楚天依旧沉默不语。
刘广便不再多说。
实际上刘广自己都有些疑惑,体内神桥如天地山根水运,他能明白,体内那口纯粹气机开疆拓土,淬炼血肉窍穴神魂意韵,他也能理解,可神意和心意上的差距,甚至于他自身的拳意与心意之间的牵连,哪怕已是水到渠成的境界,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得不承认,若不是阁主的一些指点和姬鞅那位前辈的引导和传道,凭借他刘广元婴境修为,还真没办法为楚天传道,这让刘广有些无奈,自己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元婴境强者不是,还是根基底蕴都不差的那种。
刘广最后摇了摇头,要是指点楚天武道修为,其实随便一个元婴境强者都行,但是真正的传道,还是如眼下这般,天地人心相得益彰,不要说他刘广,便是阁主都不成,这一点不承认也得承认。
楚天心意微动,眉心处,有两道光华缓缓溢出,一道似烈日初升,耀眼无比,一道似明月高悬,雪白柔和。
刘广摸了摸下巴,咋了,自己随便胡扯一句,还真就成了?
刘广便再次摇了摇头,暗自叹息,楚天要是能得那份中正平和,半点都不会受之有愧。
刘广比以往更加期待,将来的楚天,到底会有多耀眼,跟楚天武运相连的小师弟,又当如何?
刘广蓦然目瞪口呆。
雷池之中,楚天身后,一副山河天地铺展开来,破开雷池束缚,有一座最高峰,山巅一席青衫身影,双手平拖,抬头望天,手掌中,有日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