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郭明亲自端了一壶开水过来,他是来奉茶的,见父亲这么激动,眉头微微皱了皱,提醒道:“老爷子,你消消火,别又犯病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容易激动!”说着,向宁无缺和郑怡然两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让两位见笑了,老爷子他……”
“放屁,还轮不到你教训我,给老子也在一旁坐着,好好听着!”郭正邦面色一沉,当着宁无缺和郑怡然两人的面,瞪着郭明,一脸严肃萧然。
郭明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对宁无缺和郑怡然露出苦笑神色,宁无缺对他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道:“郭大哥,坐下听听郭老爷子讲道,受益匪浅啊!”
郭明了解自家老头子的脾气,闻言点了点头,也就坐在了宁无缺旁边。
宁无缺对郭正邦萧然起敬,他知道,全国上下,胆敢说出这番话的官员,尤其是像郭正邦这种级别的官员,简直太少了,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对郭正邦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自古以来,围观者都会暗自揣测圣意,揣测对的人,官运亨通青云直上,而现在,当官的要揣测的不是圣意,不是帝王的心思,而是国家的政治动向与策略方针,宁无缺没有在仕途上混过,但是他却拥有着无比的政治敏感,他从郭正邦的话中嗅出了一股硝烟味道。
或者说,他已经明白,这是郑家在通过郭正邦向自己传达一个重要的讯息,一个外界还不知道的重要政治信息!
“要根除这个国之大患,就必须得下猛药,顽疾要重药医,这是千古至理啊!”郭正邦轻声叹息,一脸愤慨,目光看向郑怡然,大声道:“丫头,你还记得你爷爷吗?”
郑怡然缓缓点头,道:“虽然十多年了,可是老爷子在的时候,最疼我,我还记得他的音容笑貌的。”
郭正邦嗯了一声,点头道:“是啊,这都十几年了,那时候你才几岁呢,可是老爷子晚年最喜欢的孙儿就是你了。他老人家是一代伟人啊,若是没有他,国家不可能发展这么快,就不可能有今天的苏醒与伟大,他老人家当初就说过,这条政策一旦完全展开了,便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弊端,今天国家所面临的这些危机和困难,他老人家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当年他就说过,为了国家发展,得允许那些弊端的存在,允许这些跗骨之蛆的生存,但是,绝对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然而现在,你们看看,这国家之隐患,这些跗骨之蛆,早已超出了国家能够包容的范围,再若不用狠心根除打掉,国家危矣!”
郭正邦一番慷慨言辞,让三个年轻人面色沉重,心如压了一块石头,他们本是年轻人,本没管那么多,可是郭正邦的这番话却让他们想起了现在国家的种种弊端,想起了国家的许多潜在危机,想起了国民在面对很多事情时候的道德丧失,心中一阵愤然沉疼!
“郑老当年的遗愿,就是整顿吏治,在不影响经济发展的情况下,一举清除国家吏治,还天下百姓一个乾坤世界。这是郑老的遗愿,当时政界诸公都在,然而记得的又有几个呢?这一切,还得靠郑家人自己来完成啊。”郭正邦言辞恳切,说到先下种种,心中愤慨万千,却又无能为力。
沉默了片刻,郭明默默起身,为其父斟了一杯浓茶,送到他手边,轻声道:“爸,喝点茶,润润喉。”
郭正邦接过茶杯,目光看了宁无缺和郑怡然两人一眼,笑道:“失态了!”
宁无缺萧然起敬,对这位素有清廉之名的一方诸侯真正的生了敬佩之意,忙道:“听郭书记一番话,令小子茅塞顿开,现在这个国家,问题太多,其实很多问题连老百姓都能听见看见,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可惟独那些官员却看不见,甚至政府国家都不管,郭书记能够说出这番话,首先就比那些人高明了一大截。”
郭正邦苦笑一声,摆手道:“你也别拍我马屁了,其实今天说这些,你们心里也明白,目的只是想告诉你们,郑家,有责任收拾现在这个烂摊子,身为军方第一大家族的宁家,也有责任有心来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可是你们不知道,想要真正处理好这件事情,得遭受多大的压力与阻力!”
郑怡然缓缓点头,道:“我明白的,跗骨之蛆已渗透全国各地,污染了太多的派系官员,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情谁要是敢带头办,就是与全天下的各大政治派系为敌。”
郭正邦赞许的看了郑怡然一眼,点头道:“是啊,你看的很透彻,所以现在,我们就算想动,也不能轻易妄动,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老郑家自老爷子去世,这些年来依然在政界屹立不倒,影响力依然是最深的,可是正因为如此,郑家竖立的敌人也就是最多的,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郑家,所以这些年来,郑家想动也不能动,只能隐忍不发,等待时机。而现在,你们两个联姻,无疑是向天下人发出了一个重要的信号,各方派系的鼻子都灵着呢,能嗅出这其中的味道来,所以他们的目光是盯的越发紧了,在没有真正制胜的把握之前,没人敢动。”
宁无缺心如明镜,已经知道郭正邦说这番话的意思,心中不禁澎湃不已,没想到国家局势已经到了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时期,倒是自己之前疏忽了对国家局势的了解,否则早就该看出现在国家的动向与意图,但国家的动向并非郑家和宁家说了算的,还得重多派系的大家族共同决议,每一个政策的推行与下达,都得经过层层考虑筛选,宁家和郑家想要清朝刚整吏治,却要受到天大的阻力,在办事之前,就得彻底清除这些阻力才行。
“所以,你小子闹的这些事情,别人或许认为太大了,认为你是在闯祸,实则不然,这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开始,今后的场面,还得更大一点,想要真正根除这个天大的隐患,就得下重手,得用重药医。”郭正邦最后说了句今天最重要的一句话,已经是点名了让宁无缺按照他现在的做法去做,而且还是代表着郑家和宁家的最高态度与指令,这无异于是最大的后盾与支持。
郭明虽然知道国家接下来十年内将会有大动作,但却没想到会是用这种方法开始的,他面色沉重的看着身边这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年轻人,实在无法想象一场巨大的国家政局变动,一场风风火火的整顿吏治朝纲的运动,竟然是从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开始的,这听起来似乎未免也太儿戏了,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堪受如此大任?
宁无缺向郭正邦深深鞠了一躬,面色平静的道:“多谢郭书记指点,小子明白该怎么做了。”
郭正邦深邃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精光,深深的看了宁无缺一眼,点了点头,道:“宁家儿郎个个都是好样的,你,更是后来居上,了不起啊,了不起!”
宁无缺与郑怡然和郭明在套房中听郭正邦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郭正邦露出疲态之后,三人才退了出来,而外面宴会大厅中,虽然寿星公没有再冒头,但这些人都不曾离去,像这样的晚会,拜寿虽然重要,形成与维持各自的交际圈则更为重要,这可以说是为这些人提供了一个交流的平台,一般情况下没人舍得离去。
宁无缺和郑怡然两人离开房间的时候是向郭正邦请辞了的,郭明负责亲自送两人离开,他一直将两人送到了酒店外面的大门口,这才停下脚步。
宁无缺看了一眼郭明,笑道:“郭大哥,改天请你喝酒!”
郭明闻言心头一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忙点头道:“好,随时恭候,不过身为东道主,应该我请客,什么时候有空,就打给我。”说着,将一张白色的卡片递给了宁无缺,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宁无缺知道,这个电话号码属于郭明的私人手机号,一般人打电话都是他的秘书接听,而这个号码,则是他本人随身携带的。
坐在回思明区的公交车最后的那排无人的座位上,看着比较空旷的公交车内景,宁无缺目光如水,一片清澈。
“想什么呢?”
郑怡然挽着男人的胳膊,将头枕在男人肩膀上,她极少乘坐公交车,而与宁无缺一起坐公交车,这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让她很享受。
宁无缺回过神来,看着身边温顺的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孩儿,笑道:“我宁无缺天生好福气,之前还不理解,现在才明白,自一开始,你我就无法分开的。”
郑怡然突然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担忧:“你……你不高兴了?”
宁无缺笑了笑,道:“如果是别人,或许不会高兴,虽然是得到了两个庞大家族的支持,但却是被推向了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是他们手中的一把枪而已。”
郑怡然紧紧的捏着男人的手,轻声道:“没关系的,你若是累了,便不做了,无论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宁无缺轻笑一声,刮了刮她可爱的鼻子,道:“只是刚刚开始,又哪能说的上累呢,其实你我都一样,生活在这样的家族,亲情是最奢侈的东西,我们活着不只是为自己,而是干系着整个家族,得为家族的利益而活。”
郑怡然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似乎想给他一点温暖,更似乎害怕他会突然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