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了衣服,故城也过来了,还好出门之时他们还是带了几个心腹之人,此番前去围猎,人数众多,保不齐就会被查出端倪,怀云飞本欲让故城带着刺杀者先行回去,将人藏起,哪怕是他们知道刺杀未能成功,瞧不见人也不会声张,适时他已经把人藏到般若城中,待问出个究竟,他就能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
可不管禁军多少,太子的身份还是第一打紧,故城武力虽说是赶不上秦生,脑子却灵光,他若一走,必要时有什么事秦生可能担不来,思虑之下,只好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借着明天出行时躲在后面,再从小道绕回。
“安排好了就先将这人拖下去,今天晚上派出去的杀手没回来那边肯定知道刺杀未成,保不齐明天还要来一次,你与秦生多加留意,一旦发现可疑之处立刻上报,太子那边更是要严加看护,保不齐他们心思一变就要对太子下手,今夜这事已经发生了,后半夜他们不敢再有什么活动,处理完就下去睡吧。”
让他们睡,怀云飞却卷着黑袍扎起长发,俨然是要外出的样子,这叫竹叶青可怎么睡得着。“你要去哪?”
“……我,我去鹄九霄那里看看。”说是看,但肯定不会是正大光明的看,怀云飞也没有打算当面去问鹄九霄什么,他们明面上总归还是说得来体己话的友人,怀云飞更是要靠他找寻解蛊之法,也不会轻易撕破脸皮,只是今天晚上格外地“热闹”,他心底总存有一丝疑虑,或许去鹄九霄那里看看,就会有答案。
自知拦不住他,竹叶青脸色变了变,也没再说什么,还是仔细地叮嘱他要小心,不可冒进。怀云飞的回答是给了他一个轻吻。
禁军巡查的路线和交接的时间怀云飞一清二楚,避人耳目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他刚绕过几个院子,转进一个胡同口,这偌大行宫内,使臣公子都是按照各国所居安置,般若处东,太子自然歇息在靠东的那边,各路官家子弟也陆陆续续在太子殿周围落坐,然而北枢在北,鹄九霄却恰好给安排在了小皇子隔壁,就在他所居之处的东北方向,与他不过四所屋楼,绕起来也简单。
待路上已有禁军脚步,怀云飞便翻身上树,借着脚步声的掩埋,飞跃进前面的宫顶,落了脚,这些禁军也离他远地差不多,眼瞧着前面就是北枢使臣的居所,跃起时却人一道黑影拦了下来。
怀云飞下意识就觉得是安插进来的奸细,提刀就要刺,几番翻滚之后,他们落在屋后的地板上,怀云飞借着月色看清是谁之后,吓得握着刀的手都是一颤。
“四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在此时本该已经熟睡的四皇子同样一身黑衣在他眼前,脸上木然的表情就没怎么变,只是在怀云飞发问的时候眨了眨眼睛,把怀云飞的刀缓缓地从虎口中拨出来。“这话该是我问你。”
怀云飞一时间不知怎么回他。就怔在那里直接装哑巴。萧司战看他一脸不说的架势,掸了掸衣服上的土,开口道:“睡不着想过来问问你今天那北枢小皇子为何粘你粘得紧,到你院内才发现宫人叫人打昏扒光了扔到花丛里,想来怕有人动手脚,先去皇兄那里看过无异样,就想着可能是在你那边,但我若大大咧咧出去倒是会叫那人起疑心,就换了衣裳出来发现一个像极了你的身影停在树上,跃到屋顶时我瞧见是你,想你无事不会出来,就前来看看。”
从他藏在树上就发现了吗……怀云飞对着这个一向脸若冰霜的四皇子,竟有些钦佩。
这位四皇子年纪最小,甚至比他还小,大概是因为皇储已定,皇帝对这位的管教也并不严,只要他愿学,不论文才武术,都会请先生教,这位的母妃在他幼时病逝,失了靠山的皇子又不得皇上宠爱,若不是太子对他关怀备至,怕是会死在吃人的宫里面。而且这位平日里脸上就一个样,任谁都没看见过他笑或怒,佳节宴请群臣也不多说话,就是怀云飞也不知他深浅,只是觉得这位平静,不与世俗做伴。
没想到这位尚小于他的皇子,目光如此锐利,哪怕是深夜阴暗的树杈间也可发现他的踪迹,怀云飞连跟他解释都省了,看着他跟看一块宝一样,四皇子脸上虽然没动,眼睛还是眨了好几下表示他不自在。
“四皇子你这功底若在军中,可算得上一技啊,用得好说不定可以成为制胜关键。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大约是出生以来第一次有除了父皇和皇兄夸,白嫩的小脸一时有了些薄红,低头想了半天,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怀云飞喜他眼神好,拉他到隐蔽处将方才行刺一事和他的担忧说了一遍,只是没告诉他自己身上还被人下着蛊,只说查到蛛丝马迹,怕明日一动身就没了,想出来探探看能不能查到什么东西。
“你……你没有受伤。”
四皇子木讷地看了他一圈得出结论,怀云飞摸摸鼻尖,不要脸道:“那是,我是谁,能让他这么轻易得手?”
“……”
“不过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劳累呢,记得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事,万一叫人听见了可能就有危险了。”说完怀云飞就推他回去睡,自己纵身一跃翻过高墙落到宫内栽种的梧桐叔上,渐渐没了踪迹。
四皇子楞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在他面前得意的人跟飞一样没了踪影,他其实还想说,你一个大家公子自然有帮你查的人,干嘛非要自己查,你身边的秦生就很厉害。可话都没蹦出一个字,人就跑了个干净,四皇子鼓着腮帮子皱着好看的眉头连避让都没有,在宫人眼皮子底下穿着一身黑衣回房,关门还好大声,谁也不知道这位不喜与人交流的四皇子是让哪位大罗神仙给惹怒了,在你看我我看你之后,还是让大总管喊着去巡视了。
另一边这位“大罗神仙”的怀云飞,正匿身于花丛之间,看着鹄九霄这么晚了非但没睡,还在院子的石桌上准备好茶水,等着谁前来一样,说真的也不是他对自己的功夫还有点自信他就要以为是给他准备的了。
没过多久,屋子另一边进来了人,身影看着比他要小一些,慢慢从黑影下出现,先是一双锦鞋,然后长袍,肩部似乎还绣着蛟纹镶着珍珠,然后是张眉头紧皱的脸。
是小皇子!
怀云飞深感意外,也觉得情理之中,打鹄九霄来般若没几天他就派人查过这位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贵气优雅的戏子,若说是出身名家,不管哪一家陨落,或是哪一家的公子当了戏子,都是民间百姓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秦生问遍北枢各大州县,分明没有这样一位,倒是有人曾说过,北枢皇帝收的义子十分喜爱戏曲,而那位义子,在得皇恩收养之后便更名,为九霄。
一字之差。
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怀云飞便让藏于北枢的细线去打听,果不其然,这位得了大运被收入皇家的义子并不在宫中,平日里无人注意,哪怕是他向君主告了走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他来般若,绝非只是因为北枢无地可容这么简单……
“鸿志,听闻你今日见到云飞了?”
怀云飞一听就头大,怎么又是他的事……
“别叫我名字,你不过是父皇收来的义子,我绝不会认你作皇兄。”
看小皇子气势凌人的样子,就知道他在北枢皇宫肯定不好过,怀云飞倒是真觉得鹄九霄是过来避难的。
“那好……二皇子,您今日可开心?”
“本宫见到相见的人,当然开心。”
“是吗……开心就好,开心就好……二皇子不过来喝些茶?”
“左右不过是一样的茶,有什么好喝的。”
说得这么差,怀云飞还是看见这位在石桌旁入坐,由着鹄九霄给他斟茶。
他们二人闲聊好长一会,大都是平日琐碎,毫无他意,怀云飞也看见这位小皇子虽是骄横,也不会和想象的一样大发脾气让他难堪,反而只是嘴上说说,敬他还是有的,半点不见给鹄九霄委屈多少,鹄九霄也是瞧着他满脸温和,像是他太子大哥曾看几个皇弟的眼神,心里大概是清楚了,想流言蜚语不可信。
怀云飞守到半夜,也不曾见这两位有聊什么别的话,他们聊完了,各自回房睡觉,怀云飞又趴了好一会,趴到他都快睡了,还是没动静……
他就真的确认鹄九霄是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了,算算现在禁军应该快接班了,瞧着没人赶紧跑回他自己房里,在纵跃之间他左右一顾,四周皆暗,唯独明桦使臣的院内依然明亮。
这么晚了,这位使臣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