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当日,因许许多多的事宜需要,怀云飞不得不起了个大早,泛着迷糊的眼睛还没睁开就要被仆从拉着收拾打点,毫无干劲也让帮着收拾的一干人等麻烦不已,秦生最不会贴身服侍,门外站着的故城收到那些求救一般的祈求神情时,皮笑肉不笑地朝外面使眼色,小声跟他们嘀咕道:“太傅在后面呢。”
众人了然,齐刷刷又做起事来,刚松口气的怀云飞眼皮几乎就没开过,眼下更是有往回躺的架势,奈何他人又高大,起了三四个拉着,等竹叶青修整完毕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一锅粥一样的架势,眼神都冷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们就是这样叫主子起床的?”他呵斥地十分有力,就是被骂了众人也不敢什么动作,故城在外面招呼表示他们可以走了,一屋子的人才陆陆续续都退下了。
失了拉拽的怀云飞一下又躺倒在床,那样子真不知他昨夜可有去夜游,才能累成如此。竹叶青先是叫故城重新打了盆热水,自己也卸去外衫,手臂伸出,将浸透了热水的毛巾拧干,回过身往怀云飞脸上擦。
温热柔软的东西擦在脸上的感觉舒服得很,竹叶青动作又小心,不多时怀云飞便被这惬意的“骚扰”给叫了起来,睁眼瞧见是他在给自己服侍,一是惊奇二是感动地蹦下床往他身上蹭,只是那一双眼睛实在没有睁开,不然他那样子说不定让竹叶青真就让他继续睡了也不怕。
“过来,先更衣。”
怀云飞便靠到竹叶青身上更衣,从内衫到玄青搭件再到苍青的外袍,从衣料到款式都是按着竹叶青的心思做的,衬极了他那一身风华,就是到上腰带的时候,怀云飞握住了竹叶青递过来的手,将昨日收过来的玉腰带一展,等着给他戴上。
不知情如他自然不知道这腰带背后的深意,想他又是一时新鲜,这腰带看着也贴切,就由了他去,一身衣装算是整待完毕,竹叶青便将他按到铜镜前又给他梳头,一丝一缕都滑过他的指尖,任由他将其卷起,高束,挽出一个半束,额前留了些卷不上去的碎发,看着倒也精神。
“整顿完毕,该走啦~”
这重阳猎场虽说是皇家围猎,却也会掺杂外国使臣,宫嫔军官,但对于怀云飞这个身份,尤其对于他这个性子而言,实属是玩闹居多,收拾完撒腿就跑,竹叶青在后面跟的担心他再什么仪容失态,着实不易。
将准备好的弓箭礼物安置妥帖,怀云飞纵身一跃跨上马,纤长发尾扫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不少知晓今天皇家围猎的出来仰着头凑热闹,刚好撞见怀云飞上马,潇洒利落的身姿霎时又迷倒一大片女儿家,又有多少人在身后犯嘀咕,疑惑他一介浪子也行得如此熟练。
原本如竹叶青这种文人是不会安排去围猎,从他开始要求跟着前去,怀云飞每每都会准备马车,只是他坐不坐,还是要看他心情。怀云飞回头望去,他本来在马车前停滞的脚步因为那些粘着怀云飞身上的目光又使他放弃马车,同样潇洒利落地上马,扬长而去。
没有被顾忌到的怀云飞愣在原地吹秋风,死活想不到他会仍自己一个人先走,莫名就有些想笑。这条蚯蚓也是越活越回去,这种事都要气一气,怕不是哪家醋坛子成精来的。
知道他生气了,怀云飞也不去哄,只管吩咐好故城将要带的物什再核对一番,自己择慢悠悠地向竹叶青一骑绝尘的方向慢慢地挪,然后他就在某个巷口看见了气得满脸通红的人,这才好声好气地安抚,只是不敢笑,憋得他腮帮子都要酸了。
他们在前头秀恩爱,可怜故城和秦生在后面要整顿一行人动身了,还得是不是瞅两眼前面主子跑哪去了。
——
围猎之前这些别国的使者,皇子,都由朝廷安排住在郊外行宫之中,到了重阳当日,才允许进城,般若的事务现大多由太子打理,这位也不安排三六九等,凡是前来恭贺,一律以贵客处之,得到朝野上下的一置嘉赏。
如今这皇帝身体日渐孱弱,不少前来恭贺的使臣都抱着试探之意,而太子此番作为,倒是堵住了不少人的嘴,这四个皇子也无纷争各司其职,百姓是百分百地相信这位将来临任帝王的太子会是怎样一位贤德之士。
进城顺序按照来者先后,从南北两面而来,东门作为主门,为百姓进出之道,如今重阳佳节,除却凑热闹的,东门一面是张灯结彩繁华不已,等在宫门接待完所有使臣,太子会亲自带着其向西面围猎动身,再一日便可抵达猎场。
各国有各国使臣来客,为了方便其管理,太子底下人按照吩咐以轿子颜色花纹相分辨,而本朝的官吏大臣,则以马之毛色以辩,故,当怀云飞行致宫门被告知需换马而走,心底不能说是不心疼自己的马的。
“这换了马,我感觉我围猎的劲儿都下去一半……”
竹叶青失笑,他素来马术不错,就是喜欢搁一匹上下功夫,那马也是他多年培养的,自然是这些千篇一律所不能比的,但是规矩如此,也不能因他一个坏了规矩,安抚他两句也就作罢不提。
承太子之命,去猎场的路上和围猎时都要有精兵护卫,怀老将军和锦衣卫统领进行围猎之前的最后排查,除萧司温之外的三位皇子在其余三个宫门接待,怀云飞以将军独子之名,立于这北面宫门口接见各国使臣,萧司温怕他不识人,特意安排一个小厮在他身边,告知他来者身份,长尊先后。
怀云飞到时已经离第一位使臣不远,那小厮看看时辰,一溜小跑到他身边,凑上去想要禀告,被竹叶青身旁的山河一手拦下,他对着那小厮朝怀云飞这边努嘴,那人手上正拿着秦生早先准备的宗卷名册,见这位传闻中的风流才子如此用功,小厮也算反应过来自己没什么用了,候在一旁等着接待。
来者第一位是沧崭二皇子,年岁与怀云飞相仿,喜诗书乐理,口才绝佳,如今当的是沧崭的谋略之士,为人倒是不错。怀云飞先与他相拜,一番洽谈便差人送其面圣,虽见不得这人多么聪慧,却也难得的严谨有加,翻涌之间也没见他有半点遗漏,其伶俐程度可见一斑。
然后是瑶翎——洛衡。
这位是瑶翎赫赫有名的战神,只可惜功高盖主,他满身的才华已然给他引来了祸患,此番前来,不止前来恭贺,说是前来避难也差不多。
只是这人在沙场上呆的过久,一身戾气尚未散去,言语之间的对接犀利,看来是积攒了巨大的怨气,怀云飞差人接待时,接待的小厮都有些腿软。
不过怀云飞倒也理解他何来这么大仇意,身先士卒肝脑涂地了这么久,却换来如此轻薄一职,要换他他也生气。
接着是明桦与川杉,明桦常年和平,并无何他意,倒是这川杉的使臣。
怀云飞早就听说这位担任使臣的,川杉国主的皇叔才华横溢,长得更是貌若潘安飘逸宁人,与他素来的风流不同的是,这位在自己的王妃病逝后再无所娶,也再没有桃色花事,可惜了一干漂亮女子的钦慕之心,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了。
卷宗看遍,他这里合该还有一位北枢使臣,可左等右等等到了午时,等的人肚子都要叫起来,也不见人来,竹叶青知他辰时便未尽粒米,此刻到了晌午也没有一口茶水,想着来时带了些糕点让他先垫个肚子,怀云飞还不许。
他玩闹是多,可也并非不分时候,若在此时取了吃食,便是对来使不敬,影响般若脸面的事他可不想做。
瞧着他难得的认真模样,竹叶青都不知该笑该气,左右不过一口吃食,就是几位皇子也有专门准备的带上,这接待是个苦差事,哪怕是分了四路前来,大中午的才能结束,可他也清楚这人就是个死脑筋,说一不二,说要等就非要等到不可,自己左右拧不过他,干脆和他一起等,又等了一刻,这北枢来者才算见影。
让怀云飞好等的人似乎还没什么歉意,从马车上下来也从容不迫,这样子和刚出门的怀云飞一个样,都是出来游玩,半点不觉得拘束。怀云飞简直气得都不知道他是该怒还是该笑,这分明是一个下马威,还这么理直气壮,就算你长得好也不妨碍我打你的冲动。
但,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只要人来了,他便客客气气地对待,来的是北枢二皇子,乃北枢妃位所出,倒是不见他有何私心,只是那过于热烈的开心反把怀云飞吓了一跳,期间好几次他都上手抓住了怀云飞的胳膊,若不是顾忌礼数仆从,他跳到怀云飞身上他都觉得是可能的。
接待完各国来者,怀云飞和前来整理各国贺礼的礼部侍郎打了个照面,这位靠嘴养活的吴侍郎逢人就喜,远远瞧见了怀云飞在门口等着交接,一溜小跑过来嘘寒问暖,又是说他辛苦,堪当大任,说太子选了他真是没错,又问他可曾进茶水,回头又骂那小厮不长眼睛,马屁拍的那叫一个响亮。
俗话也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再怎么不想搭理,该交接的工作也总要核对完。
宫内由着是重阳,又逢朝见,打点整理的比往常更干净漂亮,前面是面圣的地方,除去需要用的人手,官儿大的已在早时就拜了陛下,此刻是使臣觐见,排成长条一样的丫鬟太监,顶着各式珍奇嘉宝,浩浩荡荡就往正殿去了,几位皇子和朝臣正在内等候,怀云飞没了任务,就往偏殿躲去寻些吃的,偏殿之中不乏官吏嫡子,倒也是热闹,怀云飞一进来,许许多多的眼睛就盯过来,这其中认识的人不少,眼瞧着他们一个个过来拜会,怀云飞也只好把饿意压一压,使劲端出一副高雅之态,拜别众人,怀云飞再去瞧桌上的糕点,已是荡然无存,可怜他饿了一早上,现在只能喝些茶水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