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蚯蚓！诶，你别看书了，快帮我看看，这珠子，能不能看出来这是产自哪里的珠子？”
料想怀云飞也要近午时才会起来，他也就打算在书房里看会书用会儿茶，谁曾知道这小祖宗不仅起了个大早还一过来就有事，竹叶青还没来得及调侃他今日难得的勤勉，就被他塞了玩意儿在手里。
本佳节团圆，般若城中来往便杂，若混进了什么探子，可不算得上好事。
“你从哪里得到此物？”
“说出来怕你不信，这是手底下布庄里面收上来的，说是一个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长得还挺好看？这一句活活把竹叶青逗笑了，“你见过吗就说好看，也不怕是个眼拙的一时看走了眼，以讹传讹懂不懂？”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看出来这珠子哪儿的没有？”
“我说出来也怕你不信，你可听过鲛人泣泪成珠的传说？”
“还真有啊？我以为那就是个传说呢，传说那些鲛人都在海底生活，偶尔跃于水面，声色诱人，长相极佳，素有海妖之称。不过……她来般若干嘛……”
竹叶青笑笑。“来的这位可不一般，走，想来今天无事，带你会会这位传说中的‘海妖’。”
“来的这位是敌是友？”怀云飞一句点中心。
看竹叶青的反应，他就大概猜得到是故友一类，可他不能因为此就简简单单地下定论，况且鲛人一族素来居于深海，那她此番前来，也没有第一反应来找竹叶青，反倒是在这边换了寻常衣裳，是要停留。传言海妖素来喜怒无常，跟这毒蛇一个德行，又恰巧赶着般若重阳猎场开围之际，别说怀云飞，连三岁小儿怕是都不会信这鬼话。
果不其然，竹叶青听闻便一怔，脸色也多了些肃然，握着书卷良久不说话。
“鲛人一族乃水物之灵，上承天命，有死守蓬莱之责，如今来的这位，是鲛人一族中以‘鬼影’贯称，他幻男易女，行踪不定，最喜以女相勾引海上渔民逗乐，虽手不沾血，但对得罪他的人丝毫不容，喜饲养蛊虫，偏巧蓬莱之中有一贯木林长着各类虫蚁，养起来更是容易。不过……他喜湿潮，前些年从未听过他到如此远离海岸之地，怎么在这个档口……过来了……”
来者不善，听竹叶青此番一述，更是让他觉得不可与之为敌，何况他也说，这位喜蛊术道，若跟对自己下蛊的人有联系，此刻他的出现无疑是羊入虎口，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不可不防啊……
“……依你之见，此人我们见是不见？”
见与不见各有好坏，不过是依情形而论。若是见了，自己身上的蛊说不定有解决法子，若不见，也让他先不至于失了先机。
各有千秋，君以利判。
“不见最好……你可记原先我外出多时为你求药？哪怕是他都未曾解答于我，若非不肯，便是尚无解惑，而今他既然来了，便是有自己的理由，我们一旦前去，暴露的可不止我们，到时候再因此给他留一个不开心，可有的受。”
姒溱此人，学的不是与他一样的正直坦荡，他法子狠，下手阴毒居多，哪怕平日里一副笑意满满的面孔也盖不住他的残忍。竹叶青想着，简直都要叹气。自己这位故友，除他极感兴趣的，或不可碰的，从不愿意与外人多费一句，能让他都下了狠心离开自己喜欢的居所的，竹叶青并不想掺和。他与这位虽不算多交好，却也因为性子有些共鸣而处得不错，他自己也并不想与他产生隔阂。
“如今重阳将近，般若里各国来使也已在城内安顿，我爹也是一大早就去与锦衣卫交接，确保城中的安全，过了重阳，离过年也就两个多月，可不敢折腾哦……”真的折腾起来他头发都得掉完……
一听是没什么大问题，怀云飞跟彻底放松了一样瘫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端着凉掉的茶痛快饮几大口，伸了个懒腰又看起竹叶青来。“那这珠子，我便当不知道，买了出去可好？”
“……这物件，你找个地方丢了好。”
“这是为何？”怀云飞抢过来拿在手里各种看，混元天成珠光满目，怎么看怎么是个好东西，难不成还能招鬼来？
他这小心思不愿藏，明明白白地搁在脸上了，看一眼就知道，竹叶青知晓他惜物，特意换了杯热茶给他，娓娓道来：“鲛人之泪可化珍珠，这看起来是美事一件，却不知人心险恶，当初多少人要捕了逼其泣泪成珠，故此，鲛人一族才深居海底不愿现世，而这眼泪化作的珍珠，一旦出现在世人手中，便是招致祸害的开端，想来这么些年，也有过不少年轻的鲛将自己的眼泪当做信物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却因此被鲛人惦记上了。所以说，你再惜物也不能留这个。”
怀云飞端着茶杯，听得脸色是越来越白，热茶喝到嘴里都感觉没了温度，须臾就把手里的东西扔桌上了。“敢情还是个祸害，算了算了，小爷可不想因为一颗珠子丢了性命。”
过了片刻，怀云飞的眼睛道开始不怀好意地眯了起来，竹叶青刚拿起书卷就叫他逗笑了，指尖扣着桌边，开口大半都有那么想笑的意思：“你个小脑袋瓜里又装什么坏心思呢？”
瞧瞧，贼眉鼠眼还不怀好意的模样，能蹦出来一句好话就见了鬼了。
“我哪儿有什么坏心思，我不就瞅着赵侍郎哪一家，混得可算一个风生水起，诶你说我不得赶紧上去儿讨好讨好？”
好嘛，居然把心思打到赵婪那里，可算没有白教。竹叶青满是欣慰地看着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顿觉那目中星河都运转起来了，璀璨耀眼地叫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人越来越精明，心思也愈加活络，竹叶青才发现，这几年他和怀云飞之间权当调情一样的算计，已经很难再让他占上什么优势，这个长势喜人的蛮横公子，终会青出于蓝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