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结束的酒席,怀云飞离开的匆忙,就好像这里是他的地狱,他的罪,毫秒之间都不愿停留,只求那负罪感可以减少半分……
他从未这样过……决绝离开,头也不回,留恋全无地走……
“沧海,去问问边界的地方百姓,问问他们两国大战之年,都做过什么……”
是什么让他怕成这样,鹄九霄很好奇。
他从未这般。
……
今日里的人回来得有些早,竹叶青一杯好茶还未喝完,就已听到车夫的招呼声在门外响起,那翩翩公子,从长廊走来,站在他身旁,低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够清晰地感应到他的压抑和痛苦。
和着一股檀香入鼻!
“云飞!”
名贵珍重的官窑瓷器已是凌落破碎,是前日里怀云飞所赠,说是颜色于他十分贴切,当时的他对怀云飞的甜言蜜语依然受用,甚至有点欢愉色彩。此刻那套令他欢愉的瓷器,也了然无味了。
这该死的戏子,竟敢触了他的大忌!
这檀香,根本就是怀云飞拿血换出来的一个妖怪,嗜血,疯魔,最初最初的时候,他就一直和这股檀香味作伴,煅烧灵魂,毁灭肉体,疼得入骨入髓,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忘怀,那些迂腐的贫民,粗暴残忍的手段,人食兽,兽食人,人食人……
在那种战乱中,只有活下去变成了唯一的目的,匿于心底的真实的血腥,被无以加制发掘,然后爆发,摧毁了所有人性。
这深沉的气味于他,是厄难的开端。
“云飞,过来……”
指节温润分明的手,抚琴和执笔会变得非常漂亮,伸到怀云飞面前时,却带着明显的颤动。
“你让我冷静些许……这时间内你莫要去找鹄九霄。”
或许连竹叶青自己都没注意,当听到怀云飞嘴里还挂念那个戏子的时候,自己的神情里有多么地嫉妒和不甘。
明明你是我的,又为什么要管别人的事,他就那么叫你魂牵梦绕?
气已经冲到心口了,他还是顾怜怀云飞的恍惚,没有多的言语,仅仅凑近他,抱抱他,竹叶青都清楚感知着他克制不住的抵触,本能地抵触,又本能地靠近和相信。
没有下意识的逃避,这就足够了,他有的是时间能够磨平他的棱角……
“我想去郊外骑射……”
“好,我让故城跟着你。”
“不用,我会带秦生去,不会逃的,你不必这样。”
“……”
稍加呆滞地停顿过后。无名的火顿时就要把他吞没!
不必这样?他以为,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关怀他的?还是这时候给的真心太多了让你能随意践踏了?
“怀云飞!”
我的情意不是你能够说耍就耍的!
涌上心口的一股腥甜,差点把他的理智厮杀,他也会觉得,反正都这样了,不如直接破罐破摔一路做到底,这样他就不会乱跑了不是?就不会让自己那么患得患失了。
他揪起怀云飞的衣服,怒目圆睁,阴冷地好像下一刻就会把人生吞。
没错……他就是生生吃了他也不会将他带到别人身边……
“你!你……”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太傅,大抵是第一次这般破落,你了个半天,终究还是舍不得开口去辱他,喜欢上了,许就是这样了,哪怕是出口重了,都会禁不住想先把自己痛骂,又恼怒又小心地,去看他可否真的生气了,怕他这一说,便把人说走了……
“你这混账……”
真的很混账……总是喜欢自个儿慢慢玩,不管好的坏的,总是不喜欢告诉他,是恨不得自己哪天被自己玩得出了事,也不管不顾地回来叫他继续折腾……丝毫不顾及自己一条小命。
不仅混账,还很疯……
“近日里郊外鞍马骑射的不少,乱箭飞舞,小将军还是不要去了,以免伤了身体。”
“留在府中,弄花赋诗也好……”
……
清楚地很,怀云飞根本不会这么乖地留下来,即便能够预料到这种地步,可在看到他裹着厚重的斗篷焦急地跑出时,他还是无可抑制地失落。
忍不住地会想,他肯定是要往鹄九霄那里去的,会和他同担痛苦,然后接受他细致的安慰,在他眼里,安逸沉稳地睡去……
作死般想着,心撕裂般痛着……他发现自己根本难以接受怀云飞会和他以外的人亲近,亲近地像是知己,或是恋人…
“云飞……你回个头……”
只要你回个头看看,我便还能坚定我的自作多情,我只要你一眼回眸,可你竟连这点施舍,都不想给我吗……
直到最后他的将军跨出大门了,身影都不见一点了,竹叶青还跟石塑似的站在高处俯视,苦恨吐出绝情的话语。
“既走了,便不必回来了……”
合该是很轻的语气,听的人却好像听得格外分明,停了脚步的怀云飞忽的叹气,语气有真实的无奈和感伤……
“这死脑筋的蚯蚓……”
一回头,看见人都走了,怀云飞的眉头更深,表情里若有若无地有些脆弱,又倔强地明显,锦鞋在地上辗转许久,终究还是回头。
舍不得……
竹叶青料想他定已出了很远了,对身后这块软地更加地毫无防备,待察觉到人在身后的衣料翩飞声音时,那人已经卡着他的手将他压在了桌上,两股青丝蜷曲在一起,竹叶青忽然就觉得他身后这个突袭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脑中飞快地思索对策,想要提脚踹他,又因为抬脚的瞬间这人的腿飞快地跟了上来,堪堪离开地面的脚又不得不回来跟这人继续斗。
原本便因为怀云飞的离去而心怀怒火,这猝不及防地一下更是引燃了他的气愤,张口捏了个决儿,引出黑底花斑的小蛇缠在来者的腿上,正准备下口,那人卡进来的腿却忽然不安稳了起来,在他的裤子中间,狠狠地顶了一下。“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太傅你可真不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