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个气死人也。
竹叶青差人拾起地上的蟒袍给萧司温披上,让下人帮着怀云飞着装,自己把萧司温拉了出来问:“昨夜可有何异事发生?”
“无。”
若是昨晚怀云飞有什么异样,萧司温早都喊太医了,自然不会到了这时才慌张起来。竹叶青眼看着殿里面的那个狂声浪语把宫女们逗得咯咯乱笑,思来想去总也找不出发病的物什,长叹中浸染上从未有过的挫败。
归根结底,还得到下药的人身上找法子,可眼下那人都气绝身亡多日,就算她起死回生,也未必能吐出半个字来。
“暂且不提他……你近日里找我进宫可有要事?”
言外之意,非有要事别来烦我。
他问得这么急,摆明是想赶紧解决赶紧出宫,竹叶青掂量着外面那个戏子,又迫切地需要知道怀云飞身上的无名之毒,眼下半个心都操碎了也不见那小祖宗好上几分,怎能如此甘心。
“……”
是他把竹叶青招到宫里,可现下又不开口直说,竹叶青揣度,怕是地方受限,隔墙有耳。也难怪怀云飞给准备的那样宅子里都有人偷听,即便是这防守严密的皇宫也还不是人来人往一样乱。
“若是有信得过的人,就派出来说话,云飞这病来的蹊跷,本就是在宫里染的,更不能在宫里常待,平日里留个心把身边人换上几轮,有消息便通知我,记得找着了人,必须得保证是活的。”
天下奇奇怪怪各色各异的毒千种万种,只要是个人他竹叶青就有把握让他开口,怕就怕他不出来,敌在暗,我在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太傅,小飞身上的毒……”
“这你不用过问,且安心处理朝政便可,你是皇子又是储君,断知道大局为重。瑶翎和川杉在南,沧崭和北枢在北,般若才经历战事不可大动干戈,各国又各怀狼子野心,其间关系纷杂,不是简单几字可下定论的,必要时可稍加利用,能保住般若安泰。”
他当是教导,给萧司温说了这人就知道怎么办才算好,他与怀云飞不同,待人温厚的同时又不乏果断,作为君主,这是一个优点也是弊端,而竹叶青,就是来把这弊端完完本本消除的,让他以后不论称帝带兵,都能一马平川。
“学生谨记。”
……
聊了一会姜味都散完了,竹叶青动动鼻子又开口呵斥起来。“无能的东西,让你们熬汤怎的都聋了?”
怀云飞身边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没人陪他,他便又逗竹叶青去了,一双凤目半笑不笑,两瓣红唇似开还合,从里到外都透着那么些搞怪之态,看不出半分刚刚的虚弱,精力充沛地非要把人烦死不可。萧司温掐着日子算了算,也该要重阳时节皇家猎马,往年都是怀云飞陪他一起,这次竟不知他还来不来得了。
“小飞,你快别闹,太傅一早操劳,你不可如此无理。”
怀云飞不爱他说自个,倚着床柱跟个小孩一样生气起来,张口要说什么反被满屋子姜味呛得喘不过气,有苦难言,被竹叶青按着缓了会方才开口。
“太子殿下你就护着他,老是那么几句,你没说够我都听够了,你们事处理完没有,我的肚子都饿扁了,什么时候开始用膳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竹叶青剜他一眼,不是很愿意却没有反感,任萧司温笑,笑完了吩咐下面人上菜。
……
餐宴上的速度明显要比熬姜快许多,怀云飞喊了没一会菜就上全了,平日里萧司温也不怎么吃肉,今天桌上的肉菜全是竹叶青拿自己小灶的名义给开的,用的是萧司温库里的禽类,当初存下来打算狩猎场上放逐的,却被怀云飞全吃入肚里了。
“你这吃法,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也不知道学了谁……”
竹叶青不是普通人,寻常的热菜他吃不下多少,就要了碗肉粥慢慢品,但一双筷子可没闲着。竹叶青甚至都怀疑,要不是他给怀云飞夹些绿菜,这人就直接冲着肉拱……
“我现下是伤患之人,多吃点怎么了,太子殿这么大,总不能还吃不起这一顿饭吧?”
萧司温筷子上的菜应声掉进碗里。怎么又把我扯进来了这小家伙……
“太子殿下怎的不说话了?”
“还不是被你烦的怕了,你这个样子真是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怀云飞很是厚脸皮地嘿嘿一笑。
“太子殿下想要我闭嘴啊?也不是不行。”
他一说这话萧司温又要笑了,怀云飞也还是怀云飞,他这话一出来他就知道这小子又对什么东西感了兴趣,怕是拿不到才过来说。
“你说,如何才行?”
怀云飞抿唇一笑,刻意放缓了动作把目光调回来,萧司温看得到的那双眸子里,有星辰大海,有山河城关,一时间也惊地忘了开口。
他怀云飞,就是这么个浪荡不羁。
可他却不是个草包枕头。
“那就请大哥拿万里江河来换。”
不是太子而是大哥,这世间唯一配得上他这真龙天子的大哥的,只有万里河山。
千万莫要让我失望啊……萧司温,我的好大哥。
面对怀云飞的“突如其来”,萧司温不说话了,却冥冥中握紧了手里的筷子,对着怀云飞的话,内心翻涌……
塞外江南,将士抵不过思乡柔肠,而他萧司温,抵不过怀云飞一句誓言……
“你一日为君我便一日为臣……”
懵懂之年便抵足而眠,相立而视的两人,不觉间已双双长大。他们活得逐渐背离,萧司温也想过他会不会已经变得陌生,变得他理解不了,在走的路上一停再停,忍不住地回头看,只有看了才发现,这人原来一直在他身后,守着他们的誓言终日不变,不管他怀里有谁或身边又谁,他们的情意是无可辩驳的……
怀云飞,从未变过……